“好说好说,舅舅这就打算还债了?那成,称心——”楚王殿下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他朝此时刚从萧瑀那边送完熊掌的称心招了招手。
“殿下?”称心忙不迭地来到李宽跟前。
“将这盘熊掌送给长乐和兰陵。”楚王殿下言简意赅,长孙无忌面露苦涩。
好小子……你这是在点你舅舅啊……
在称心端着熊掌离开后,楚王殿下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舅舅坐在一起,开始给占尽上风的尉迟敬德加油:“尉迟伯伯加油!夔国公快坚持不住了!”
“宽儿……宽儿?”长孙无忌看着好似无忧无虑的大外甥,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等自己先开口:“舅舅欠你一个道歉……”
“舅舅这是什么话?”楚王殿下闻言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转头开始和自己的舅舅对视:“您怎么会欠我一个道歉呢?”
“我和你娘亲……已经道过歉了……”长孙无忌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压根就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舅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是个东西啊?”在四周嘈杂的背景音下,李宽的声音却像一根根锋利的倒刺扎进长孙无忌的心防:“当初你为了名义上配合我爹,实际上是出于替我大哥扫清威胁的目的,打算将小恪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当时,你明明都要成功了,我却跳出来搅了局,你一定很痛恨我吧?”
“这……这……”长孙无忌开始缓缓张大嘴巴,他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儿今日不光是要跟自己摊牌,这小兔崽子居然还打算从头开始拉清单!
“后来,”李宽可懒得去在乎此时舅舅的反应,继续自顾自道:“我借着从五姓七望手里弄来粮食的机会,‘顺道’解除了长孙表哥和长乐的婚事,你就更恨我了,对吧?”
“没有的事……”长孙无忌闻言连忙否认道。
“别口是心非了,咱爷俩这辈子,可能也就今晚有这一回坦白局,往后,您就是想,也没机会了。”李宽说着,扭头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的舅舅,轻笑道:“那时我向娘亲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不希望长乐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早早被定下亲事,她将来喜欢谁,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这些在我这个二哥眼中,那是她的权利,而保证她的这份权利,就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职责和幸福之所在,这样说或许有点绕口,但舅舅,即便到了今天,我也不曾后悔我的决定。”
“我知道……”破天荒的,在李宽说出这番话后,长孙无忌并没有勃然大怒或者继续阴沉脸色,他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一口饮尽:“你娘亲说你是个好哥哥,这一点,舅舅也承认……只不过……”
“只不过到了将来某一天,或许我就会改变心意,开始为了自己的野心,变得不顾长乐的感受,将她当做复仇的工具也说不准是吧? ”——不得不说,楚王殿下是懂怎么拉开架势,正面冲刺的:“舅舅,你放心,我这辈子哪怕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让我的妹妹们受一点委屈,长乐也好,兰陵也好,还有可爱的小兕子,她们每一个人,将来都会被我保护的很好!这一点,我这个做二哥的有信心,同时我也想舅舅你说一声,从今天起,我最有信心的反而还不是保护我的妹妹们,而是保护我的娘亲。”
李宽说到这里,他注意到舅舅端起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可他却浑不在意,继续自顾自道:“我刚来长安那会儿,心中充满了皇祖母去世的悲伤,所以我很难对身边任何人提起情绪,一切于我,皆无足轻重。
但偏偏在那时,年纪小小,个头也是小小的长乐开始成天围着我,她总是在我身边‘二哥二哥’的叫着,这个我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尾巴,总是不厌其烦的跟着我,我去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有一次,我实在是烦了,就狠狠推了她一下,还朝她吼,让她不许再跟着我。可长乐明明也只是个小孩子啊……她当时扁了扁嘴,默默站起身,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以后,就从襦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帕,里面包着的是几块饴糖,她就那么带着小心翼翼地目光一边注视着我,一边捧着饴糖慢慢接近我,最后她努力踮起脚尖将饴糖送到我嘴边,带着哭腔小声道:‘二哥,不恼不恼,饴糖甜,饴糖给二哥吃……’”
“宽儿……”长孙无忌此刻的语气已经没了任何威严,甚至还有一丝求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