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在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而你站在一旁,两手空空,拉不住任何人。
——明明已经见惯了死亡,居然还是这么难过。这种事情,无论见证多少次也不能毫无动容。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有一天,在收殓死者遗骨时,你疲惫地看向一旁的夕。你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夕的黑色瞳孔微微睁大,她回答你:
“你的眼里只有死志了,阿克托。”
你眨了眨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喉头突然哽咽。
目睹了那么多死亡,你的身上居然也只剩下一个“死”。
存活的生命,像萤火般一点一点散去。有些人甚至还没真正拥有过自己的生命,就失去了生命。
每一条生命,都如同千斤重压,你将它们视为自己犯下的罪恶,背在自己的脊背上,深深浅浅地走下去。
你朝夕笑了笑,安慰了她几句,转身。
没人看见你脸上的苍凉。
你咬着牙,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将头埋到自己的膝盖间,身形仿佛快要被眼泪压断。
但你怎么能哭啊……
领袖是不能哭的……
……
“诺亚,你怕我忘掉你们吗?”
开战第182天,你坐在满是紫藤萝的凉亭间,询问诺亚。
“怕。”诺亚说,他的眼眸像是碧海色的星云:“虽然我不认可你的理念,但我喜欢你这个人。”
诺亚瘦了很多,眉眼仍然残留着骄傲。
你察觉,他和你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
诺亚是一个本质上很骄傲的人,他的理念与意志都有坚固的定义。他的桀骜不驯和抗争精神体现在他的灵魂,而你的理念正在与他背离。
“以前我很敬你,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有些怕你。”诺亚说。
“成为了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吧。”你说:“非常抱歉。”
流水与风在庭院的虚拟影响间,就像悬挂的藤萝叶。寂静之中,只有你们二人的回声。
他的手抚摸着怀中的白鸟,转身,彻底离你远去。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或许是去了他理想中的幻想乡。
(8/9)
……
开战第204天。
你的黑发长了又剪,剪了又长,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淡漠,身上汇聚的源光越来越多,仿佛一对白金的翅羽。
每一次战斗到精疲力尽,你都会反复念叨着同伴的名字。大多是活着的同伴。
后来,你没有名字可念了。
你可以号令所有人为你战斗,也可以注视他们为此死去。你承担着罪负注视这些燃烧的怨恨。人类的文明没有终结,无数人的骸骨推着你行走。
——但你永远记得那一天。
银发的女人倒在炮火之中,像破碎的玻璃瓶,她的四肢被人扯断了,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写在脸上的油彩鲜明地表达了敌人对她的恶意。上面写着“这个女人服从于罪人,所以该死”。
杀死她的,是被她救过的民众。
因为她是你的同伴,所以她被杀死了。
“我还……没找到……我的爱情。”
她的脸庞望向天空,眼里残留着无措与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何被人刺穿躯体。残酷的人性撕裂了她。
人类多脆弱啊。
一点恶意,一片尖锐的金属,就能摧毁一个人。他们的数量是如此庞大,个体又是那样渺小。
看着月的尸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你的心底里破裂了。地上的酒香让你猛烈咳嗽,呛出泪光。
“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的亡灵呢?”
你不禁想。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炼狱呢?”
“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的‘神明’呢?”
你紧抿着唇,将张牙舞爪的心悸与呼喊死死锁在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流淌出来。
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呼吸略微发紧,太阳穴突突狂跳。
神明不能流泪,你喝完了她收藏的葡萄酒,在血泊中醉了一夜。
你在月色下埋葬了她,将酒液洒上她的墓碑。
(7/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