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惊讶:“我像是饥不择食的人?”一群人轰然大笑。
“杨帆——”馨馨怒吼震天。
.................
热热闹闹很快到了午餐时间,杨夫人是在场唯一个长辈,坐在长方形餐桌的顶端,男女各一边列坐两侧。
杨帆看一眼面前的餐具,皱眉:“怎么是西餐?”
“特意为你准备的,”杨夫人和言悦色:“我记得你喜欢吃美式西餐。”她侧过头,面向可儿,“你呢,可儿,喜欢吃什么菜式?”
可儿正对着一排亮晶晶的刀叉不知所措,“我——”
杨帆抢先说:“可儿和我一样,只喜欢吃中国菜。”
“哦,”杨夫人面色如常,和煦微笑:“那中午只好将就一下了,我晚上会交待厨房多准备一些中式菜肴。”
“阿姨,”可儿坦坦荡荡:“我没有吃过西餐,说不上喜不喜欢,但我很乐意尝试一下新食物,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教我如何使用餐具吗?”
“好呀,”杨夫人轻言细语,拿起餐具耐心的一样样示范给可儿看,“西餐的餐具是由外而内使用,这一对用于吃头盘,这一对用于吃主菜......”
看着妈妈与可儿融洽相处的情形,杨帆微蹙的眉宇悄悄松开,也许事情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困难。
可儿拿起刚学会使用的刀叉,笨拙的切一片烤牛肋骨,一不小心,刀尖刮过盘底,发出尖锐的磨擦声。童童“扑哧”一声轻笑,立即掩住口,餐桌对面紧接着传出一声更尖锐的磨擦声,她循声望过去,对上杨帆冰冷的目光,吓得赶紧底下头。
杨帆扔下手中的刀叉,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给我拿两对筷子来。”
“杨帆,”杨夫人轻描淡写,“你做什么呢,吃个饭都不让大家安生?”
“没事,”杨帆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大家继续,我有点不习惯用刀叉,咱中国人还是用筷子比较舒坦。”他递一对筷子到可儿面前,“可儿,你陪我一起用筷子,好不好?”
可儿抬头看他,他的目光不可思议的柔和,几乎带有低微讨好的意味,她气息一滞,胸口隐隐生痛,默默接过筷子。
用过午餐,梁蓉馨寻了个机会,把杨帆单独叫到一边,“你刚才是不是生童童的气了?”
“是,”杨帆坦然承认,“我的老婆,只要我喜欢,轮得到哪个来笑话。”
“童童没有恶意。”梁蓉馨劝说:“你是男人,要有点气量,别太计较。”
杨帆目光微冷:“童童向来刻薄成性,别的事情都好说,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女孩子斤斤计较,但绝不可以涉及可儿,她对可儿没有恶意最好,万一有恶意,不好意思,我肯定不会给她一点面子,如果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还算是男人么?”
梁蓉馨撇一下嘴角:“老婆,老婆,别肉麻当趣了,你们还不是夫妻,好吧。”
“迟早的事,”杨帆语气绝然:“这一辈子,我只和可儿结婚,不然就永远不结婚。”
梁蓉馨愣了愣,过一会儿,才问:“你就笃定人家肯嫁给你?”
“当然,等可儿一毕业,我就和她结婚,如果她不肯嫁,我天天缠着她,把她身边的雄性动物全部赶走,让她嫁无可嫁,只能非我不嫁。”杨帆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梁蓉馨拍额叹气:“这是什么无赖逻辑。”
他却认真说:“可以避免失之交臂,痛悔一生,做一次无赖有什么大不了。”
整个下午,可儿觉得无聊之极,不关他人态度问题,或许出于杨帆的面子,又或许教养使然,每个人对她礼貌有加。但他们的圈子,她融不进去,她不会游泳,不会打高尔夫、保龄球;男孩子们谈跑车,谈瑞士的滑雪、日本的富士山......;女孩子们谈名牌时装、香水,皮包.....;全是陌生的话题,她只能站在圈外看热闹。
可儿开始怀念室友们,嘻笑打闹,无拘无束,不必顾及所谓礼仪修养;零食一起分着吃,不是什么贵重珍馐,吃起来格外香;衣服轮换着穿,不是名牌精品,但青春无敌;那才是适合她的圈子。望着伙伴中兴味盎然的杨帆,她渐渐有所了悟,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不属于他的圈子里迁就她。他就陪伴在她身边,她却恍然看见彼此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临近傍晚,陆续有其他客人到来,杨帆和梁蓉馨被杨夫人叫去陪她一起应酬宾客。杨帆跟随母亲身后,心不在焉的周旋于宾客之间,目光却频频看向可儿所在的位置。
杨夫人瞟他一眼,不满:“专心点,行不行?”
“妈妈,”杨帆眉宇微蹙,隐隐透着不耐烦,很不喜欢客套应酬的场面,若换作平日,他早就一走了之:“客人并不一定非要我应酬不可,我......”
“芷萱,”一个刚进门的客人打断了杨帆的话,笑容满面走向杨夫人:“好久不见了。”
杨夫人热情迎上前:“是呀,雨菁,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没见面了,你还是那么漂亮。”
看样子是年轻时代闺密之类的朋友,两个人聊得起劲,暂时没有杨帆和梁蓉馨什么事,两人退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歇口气。
趁着这个空档,梁蓉馨取笑杨帆:“整一个下午,你的眼睛都粘在你女朋友身上,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怕有人拐跑她,还是怕有人欺负她?”
杨帆笑一笑,眼眸中却隐隐透着忧虑,“都不是,我怕她不声不响跑了。”
“跑了?”梁蓉馨不解:“我看她不像是那种软弱怯懦的女孩。”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她是我所见过的女孩中最坚强最有智慧的一个......”杨帆轻轻叹一口气,没有继续说出下面的话,正因为如此,她的骨子里有一股近乎执拗的傲气,不容欺骗,不肯受人恩惠,不肯妥协。
梁蓉馨奇怪追问:“既然这样,你还叹什么气?”
杨帆恍若未闻,目光关切注视可儿,她独自坐于大厅一隅,手里捧一杯色泽鲜艳的鸡尾酒,慢慢饮尽一杯,可能感觉味道不错,侧头想了想,又拿起第二杯,她的酒量不好,鸡尾酒的酒精含量不低,杨帆急忙向她快步走去。
“小帆,”杨夫人已经和朋友寒暄完毕,喊住他,温言交待:“你们该去换衣服了,别忘记你是主人,应该请馨馨领跳第一支舞,而且,大家对你们的小提琴钢琴合奏也很感兴趣,晚会正式开始时就以此为序幕吧。”
杨帆看母亲一眼,回转过头,又看向可儿,杨颍不知道时候已经到来,正坐在可儿身边,和她低声聊天。他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安下心转身面对母亲直率问:“妈妈,您不喜欢可儿吗?”
杨夫人不愠不火,“才第一次见面,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呢?”
“我很喜欢可儿,多接触几次,您慢慢就会发觉她的好。”杨帆恳切:“妈妈,我带可儿来这里,是希望您能接纳她,而不是冷落她,给她难堪。”
杨夫人微笑:“那么,我该怎么做才不至于冷落了她呢,她是能和你进行小提琴钢琴合奏,还是能和你领跳第一支舞?如果她上得了这个台面的话,我很乐意让她取代馨馨,想必馨馨也不会介意。”很平和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慢。
杨帆觉得难过:“所谓高雅艺术,最终还是要用俗得不能再俗的钱来成就,我们这些人具备多种娱乐技能,只不过是命比可儿好一点,有这个条件去学习,但并不表示我们比她更优秀,换作同样的处境,也许我们远不如她。”
杨夫人轻哂:“可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一生下来注定站在高处俯视别人,有些人却注定站在低处仰望别人,付出再多努力,也达不到他们所希望企及的高度。”
“既然您不肯接纳可儿,我马上和她一起离开,没有理由再让她为我承受这些无谓的难堪。”杨帆转身要走。
“杨帆,”杨夫人在他身后说:“为了一个女孩子,你就要和妈妈翻脸吗?”
梁蓉馨见气氛紧张,连忙拽住杨帆的手臂,“伯母,你别生气,我和杨帆这就去准备,保证让您看到一场出色的表演。”连拉带拖,她把杨帆拽到大厅侧边的一间休息室里。
杨帆不耐烦拂开她的手,“有话快说,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你以为我喜欢呀,夹在你们母子中间,两边不讨好。” 梁蓉馨恼火,“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为秦可儿去和伯母闹腾,除了让伯母更加反感、排斥她之外,对你们还能有什么帮助,难不成,你真狠得下心和你父母断绝关系?”
杨帆默不作声。
“杨帆,”梁蓉馨耐心劝说:“要让伯父伯母接受秦可儿,总得有一个过程,你何不顺从着长辈一点,先把关系缓和了,再让他们慢慢去了解她,向自己父母服个软,又不是什么跌面子的事。”
“向自己母亲服软,当然不是什么跌面子的事,可是——”杨帆苦笑:“我想我是了解自己母亲的,或许她今天确实是第一次见可儿,但绝对不是第一知道可儿的存在,她显然对可儿的情况很清楚,想必早作过一番调查,所以——”他顿住话语,胸口闷闷的,很是难受,早该想到的事情,却片刻前才想通,他的父母岂是简单之人,他和可儿交往了一年多,他们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所以亲自去公寓接人,故意给可儿难堪,让她知难而退,
梁蓉馨沉吟片刻,说:“合奏一段乐曲、跳一支舞花不了多少时间,做完伯母安排的这点事,你再去陪秦可儿,伯母应该再没有理由反对了;你应该相信你的女朋友,正如你所说的,她是一个坚强有智慧的女孩,难道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
杨帆再一次沉默,他当然相信可儿,他不相信的是自己,种种难堪因他而起,可儿是否会原谅?
可儿安静靠在沙发里,仰起脸望见大厅上空那盏巨型水晶灯,灯火辉煌,无数粒小水晶灯折射出耀眼光芒,她觉得眩目,微微闭上了眼。
“怎么?”杨颍问:“喝多了?”
“还好,”可儿笑嘻嘻,“才喝了两杯,第一次喝酒尾酒,本来想喝个过瘾的,你却不让我喝。”
“杨帆说你酒量不好,”杨颍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我很不喜欢参加这一类晚宴,是他打电话求我来陪伴你,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该把你照顾好。”
笑容渐渐从她脸上褪去,最后在唇角弯成一个无奈的弧度,“对不起。”
杨颍摇头,“没必要说对不起,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你内疚,而是希望你能明白他对你的心,有些事情他确实隐瞒了你,但感情是真的,可儿,别的话我不便多说,我想杨帆更愿意亲口对你说,希望你至少能给他一个机会,亲耳听听他的解释。”
“其实,我都明白的,只是......”可儿顿一下,声音低低:“或许,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你希望和杨帆能有个未来,这种场面迟早要面对。”
可儿茫然笑:“面对了,就一定能有未来吗?”
“面对了,不一定能有未来,”杨颍招手叫来一杯果汁递给可儿,“但是如果逃避了,你们就肯定没有未来。”
“未来——”可儿低声喃喃,辉煌灯光下,她雪白的脸庞显得有点惨淡。
虽然只是小型的家庭式聚会,不需要太过于正式,女士们仍穿上了漂亮的晚礼服。杨颍特意为可儿也带来了一套晚礼服,这一次走的是淡雅风格,雪纺长裙,搭配以珍珠首饰,水晶跟的鞋子,整个人显得清逸出尘;化上一个淡妆,脸色不再如同先前那般苍白,五官顿时生动清丽了许多。
杨颍满意:“底子好,真是好打理,你今晚适合这样的扮,清雅大方,且不张扬。”
“小颍,”杨夫人出现在化妆室门口,“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到处好找。”
“舅妈,”杨颍问,“找我有事?”
“难得你肯出席一次晚宴,不跟我打个招呼就不见人影了,我还以为你又中途退场了呢。”杨夫人瞄一眼可儿身上的晚礼服,眉头微微一皱:“白色的?馨馨的晚装也是白色的。”
杨颍赶紧解释:“只要衣服式样不同,就不算撞衫,这件礼服是我定制的,不可能和馨馨那件完全一样。”
“但颜色完全一样,”杨夫人不轻不重说:“这个晚会是专程为欢迎馨馨而举办,而且,她和小帆要领跳第一支舞。”
“舅妈,”杨颍恳求:“既使是完全相同的衣服,不同的人穿也会有不同的风格,这衣服适合可儿,穿在她身上很漂亮,不枉费我一番心血。”
杨夫人淡笑:“小颍,你喜不喜看电视或者电影?”
“嗯?”杨颍莫明奇妙。
“你有见过哪一部戏里,女配角可以抢女主角的风头?”
可儿默默走进里间更衣室,杨颍不忍:“可儿——”
杨夫人满意笑:“可儿果然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小颍,你帮可儿换一套礼服吧。”
杨颍郁闷嘟哝:“一时间,哪来得及找备换的礼服。”
“没关系,我不用穿晚礼服,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漂亮。”可儿捧着换下的晚礼服走出来,小心翼翼整理好放入衣套,“颍姐,谢谢你,只可惜这么漂亮的衣服,我没有缘份多穿一点时间。”
杨夫人站在门口,饶有兴趣看着可儿。
可儿大大方方冲她一笑,解开盘起的头发,对着镜子细心梳理齐腰的长发。杨夫人发觉她没有说错,的确是天生丽质,虽然身上这条水蓝色真丝连衣长裙远不及礼服名贵,穿在她身上却同样毫不逊色,古雅的气息与她的披肩长发相得益彰,原先用于搭配礼服的珍珠首饰和水晶鞋,同样适用于这条裙子,轻轻松松,杨颍依然能把她打理得清丽飘逸。
晚会以杨帆和梁蓉馨的小提琴钢琴合奏拉开序幕。梁蓉馨果然是一袭白色晚礼服,短发精心梳理成一个与礼服相衬的发型,箍上水钻发冠,精致容妆把原本平凡的五官描绘得极为出色。杨帆也换过了一身衣服,走的则是休闲风格,他似乎偏爱黑色。水晶大灯垂吊在顶端上空,光线洒落他周身,形成一圈薄薄光晕,黑色丝质衬衣仿佛天鹅丝绒般散发出柔和光泽,衬得他的眉目越发清峻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