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一时也没了主意了。
凌霜见她们俩这样子,不由得气笑了。
“怎么?就只有不送和送点旧衣服的选择?蔡婳没衣服穿是事实,我管她大房怎么想呢?要给就索性给最好的。”
“你的意思是?”卿云明白了:“这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做衣服素来是多做一套的,昨天娴月把我们三个穿的折枝绣衣服都挑出来了,刚好剩一件玉兰的,就给她送过去呗。
“就说选料子的时候选错了,多出一件来,留着可惜了,送给她了,又好听又体面,不好吗?
“半个月后就是迎春宴了,到时候咱们四个一起穿出去,多好?”
卿云犹豫:“我不懂了,她要真以为我们是做坏了不要的,不就白费你一番心了?”
凌霜和娴月顿时都笑了。
“你放心吧,她一定知道。”两人都道。
娴月是对她的针线有信心,蔡婳身上的针线都是自己做的,在崔家的宴席上,除了白狐肷斗篷,里面穿的虽然只是寻常杭绸衣服,但袖口那一圈兰草纹,真是又雅净又好看,栩栩如生,娴月是画画的人,一眼就认出蔡婳的刺绣功底。
蔡婳怎么会不认得这套折枝绣衣服的珍贵,那玉兰全用珍珠白的银线绣的,放在暗处都莹莹生光,光是银线就用掉了几两。
送人礼物就该这样,自己不用多说一句,对方却心领神会。
凌霜则是明白蔡婳的人品,她虽然被荀郡主和玉珠碧珠姐妹欺负,却是有点傲气在身上的。
自古宝剑赠英雄,她看到这价值千金的折枝绣,就明白这份友情的分量。
卿云虽然有些犹豫,但两个妹妹都赞同,况且娄二奶奶出去会友了,不在家,也没人可问,再等等就晚了。
她于是去找黄娘子拿了钥匙,取了衣服,去到大房院子里请安,她第一次来大房,只觉得静得可怕,娄大奶奶的陪房是个看起来颇精明的妇人,叫做蔡九家的,只说大奶奶还在佛前做功课,见卿云身后丫鬟月香手里捧着匣子,笑着问道:“小姐怎么还带了礼物来呀?”
“不过是有点子事,来请教下蔡婳姐姐罢了。”
卿云对这府中人也是有戒备的,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见了蔡婳,她果然在做针线,卿云关上门来,把折枝绣的衣服给她看了,她果然喜欢得紧,用手摸着针脚绣路,感慨一番,又拿到床边对光照了一朝,见那银线在暗中有荧荧白光,到了光下面反而不会太亮,正是刚刚好。
“都说江南绣工厉害,我这下可算是见识了。”她眼睛都亮了:“绣这玉兰花的绣工一定有花鸟的底子,我听人说,线也有正反,还以为是说笑,原来是真的,金丝银线还可以这样用,真是厉害。”
卿云原本有些担心明珠暗投,见她爱不释手,也欣慰起来。道:“我听娘说,这是江南下半年才兴起的绣法,除了进上的,市面上还没有呢。”
进上是进贡的意思,这折枝绣是扬州绣工琢磨出来的新巧绣法,取的文人画中折枝花鸟的模样,依样绣成,以针脚模仿墨痕的浓淡、深浅、干湿、晕染,厉害的甚至能模仿笔意。费时费工自不必说,比缂丝都不差。
蔡婳眼中神色震撼,听了一会儿,用手摸索着绣线,细细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