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斗气

娴月从上次和娄二奶奶吵完后,病情又有些反复了。

楝花宴送完春后,各家都忙了起来,定亲的自然预备亲事,没定亲的也开始四处运作或者筹备来年了。

眼看着京中喜事有关的东西个个水涨船高,娄二奶奶就有点心急。

不过她最心急的还不是办婚事的东西涨价,横竖自家有铺子,有囤货。最急的还是卿云的事。

赵家自从上次楝花宴后,是彻底和娄家撕破了脸,不仅赵景在外面和人提及卿云就全是讽刺之语,连赵夫人也在夫人堆里没少说卿云的坏话。风言风语,连娄老太君都听到些许。

借着伺候早膳的功夫道:“花虽好看,也要结果才行。无心插柳虽然好,自家的青松总不能看着旱死了。”

柳树自然说的是娴月,无心插柳柳成荫,但用心培育的卿云反而落了空,岂不是可惜。

娄二奶奶本来压力就大,听了这话,更是着急,偏偏老太妃那边一点不着急,一句硬话没有,偏偏她还得小心奉承着,一点错不能犯。她是个急性子,回来的马车上就忍不住骂道:“整日云遮雾绕,一句准话没有,真当我是没办法了,逼急了我,不愁找不到别的出路。”

偏偏老太妃又不知怎么看出了她的不耐烦,有次打牌就意有所指地道:“娄二奶奶向来牌技好,有的是偷天换日的方法,哪里缺了我这一张牌就胡不了了?”

卿云反而淡然,这天走时,崔老太君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劝慰道:“你放心,太妃娘娘心里一定有安排的。”

“老太君也放心,不必担心我,我年纪轻轻,又没病没灾的,自己总有办法。不能孝敬老太君,反而让老人家为我担心,就太不应该了。”卿云回道。

崔老太君听了自然是更加心软,回去还忍不住对老太妃道:“娘娘也冷落得卿云够了,究竟又没犯什么大错,再说了,真犯了错的还有一位呢?楝花宴上的事,不是荀文绮陷害是谁?怎么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又是看文郡主面子大?再这样下去,纵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惯子如杀子,文郡主七十岁的人了,不懂这道理,我们教也教不会,等着看结果就行了。”老太妃仍然淡淡的,道:“你也不用来劝,娄二奶奶不是有办法吗?卿云的婚事她自己想办法去,哪里轮得到我。”

崔老太君也知道,她是嫌娄娴月和贺云章的事,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娄娴月在老太妃这是素无瓜葛,一分人情也卖不了给贺云章,这就算了,偏偏娄娴月就是卿云的亲妹妹,这让老太妃怎么想——合着你们明知道我要拉拢贺云章,全家人都知道贺云章要跟娄娴月定亲了,一点风声不露出来,难道是生怕我沾光?

这里面弯弯绕实在太多,绕成了死结,人人心烦。

卿云倒还好,她近来越发看淡了,宴席上黄玉琴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给众人看,见她来就收起来了。

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倒是黄玉琴过意不去,临走又托人过来特地和她说明,那女孩子也是会说话的,道:“娄姐姐,你别误会,方才黄玉琴是给我们看萧家伯母送的一对镯子呢,她怕你觉得她炫耀,就收起来了。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敬重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排挤你,黄玉琴也不知道我来跟你说呢……”

“哪里的话,姐妹一场,这点事就生分了。”卿云淡淡笑道。

女孩子也为卿云的大度惭愧起来,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伸手在卿云的手上握了握,依依不舍地自己上轿子去了。

其实越是落魄,周围的冷言冷语反而还好,因为冷言冷语都是你不在乎的人。

真正难熬的,是那些你在乎的人的担忧与挂念,以及欲言又止的那些话,对于卿云这样温厚的人来说尤其,因为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她的责任。

月香经不住事,回去的路上就有点要落泪的样子,卿云反而平常。

即使在马车被人拦下来也很淡然,只遣了个跟车的小厮去问话。

小厮回来隔着马车回道:“月香姐姐,前面的路封了。说是宅子主人修路,是有衙门的政令的,一切轿马不准通过。”

“那就退回去吧。”月香道。

“退也退不了,后面路也封住了,说是他们家公子回来,车马都横在路中间,反而要我们让路呢。”小厮也着急。

卿云自己把马车窗帘略挑起一条缝,瞥了一眼外面,立刻明白了。

“是赵侯爷宅上修路吗?”她向来脾气好,也忍不住轻蔑地笑了:“那后面堵住的,自然是赵家少爷的车马了。”

真是好家风,王侯子弟,干的事和姚文龙那种暴发户是一点没区别了,这是地痞无赖的招数,虽然奈何不了你,但学的是癞蛤蟆爬脚面,咬不了你也要恶心死你。

“派两个人去,一个通知家里,一个去衙门。”卿云道。

她也知道赵景的心胸,一定连这两个人也不让过。

到底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过是看到今日自己从他门口过,就是要困自己两个时辰,出够了气就放人了。等到天黑了金吾卫来了,他自然撤了。

但她没想到赵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卿云在马车里待了两刻钟,正把要做的两双鞋拿出来和月香一起做,就听见外面喧哗。去探路的小厮跑了回来,兴奋地道:“赵少爷拦着我们不让过,但侯爷到了,问清楚什么事,只说了个‘打’字,把赵家连人带马都拿鞭子抽了一顿,现在路都通了。赵少爷倒是没挨打,已经回自己家去了。”

“贺侯爷吗?”卿云本能地问道。

“不是,是秦侯爷。”

卿云和秦翊素无交往,况且自从凌霜走后,娄二奶奶天天在家里骂秦翊仗势欺人,卿云听了,对秦翊也并无好感。

在她看来,凌霜已经是糊涂,秦翊反而纵容她,火上浇油,现在凌霜一个女孩子自己流落在外,秦翊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出于朋友义气,也不是什么好榜样好朋友。

要是早知是秦翊,她宁愿不要他帮这个忙。

“去跟秦侯爷说,多谢了,我父亲知道,改日一定上门拜谢。”卿云道。

她满以为这就算了,但马车一走,两边都跟上马来,都是高头骏马,在马车两侧拱卫着,秦翊这人,论礼节是没得挑,但就算干的是好事,这居高临下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惯,一句招呼不打,仿佛不是护送卿云,是护送个东西似的。

卿云忍着气,让月香叫小厮,道:“跟秦侯爷说,不劳护送了,我自己能回去。”

“长安,回小姐一句,说是看朋友面子罢了,跟小姐无关。”秦翊在马上也淡淡道。

卿云其实脾气极好,但秦翊这话实在气人,看朋友面子,说的不就是凌霜吗?那位“朋友”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天南地北哪里去了,他还在这看朋友面子。

所以她忍着气道:“月香,跟秦侯爷说,侯爷有这时间护送我,不如去把我妹妹找回来是正事。

“哦,我忘了,秦侯爷一直知道我妹妹在哪,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家罢了。”

“长安,你回小姐说,我当然知道,但你家知道了,也不过是把凌霜逮回来,再打一顿罢了。”秦翊比她还理直气壮,在马上冷冷道:“大小姐也不必这样痛心疾首,当初要不是你在老太妃面前“美言”几句,可能凌霜也不用出逃呢。”

要是娴月,可能这时候已经被气晕在马车里了。

卿云险些把手里的鞋底都捏坏了,才忍住了没有回他几句,也是回不了,她实在不会吵架,说不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既然侯爷对我不满,就请不要看我面子,看我母亲和妹妹的面子吧。”她忍着气道:“多少给凌霜传一句话,告诉她,我实在没办法,要是她再不回家,只怕家都要散了。”

卿云一语成谶。

当晚其实还好,没出什么事。

第二天上午,因为娄二爷是旬休,铺子里也没事,一家子都在画堂里,窗明几净,靠窗的睡榻还有太阳,黄娘子把对过的两扇门都大开着,凉风习习,卿云做针线,娄二爷饮茶看书,娄二奶奶对账,只有娴月不在,只见桃染进进出出,像是在忙什么。

从上次娴月说完那句话之后,母女再未说过一句话,连互相问起都没有过。黄娘子有意缓和一下,叫住桃染笑着问道:“你忙什么呢?这样来一趟去一趟的。”

“不过是瞎忙罢了。”桃染一点不怕这个姨娘,也淡淡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