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
她说。
贺云章到桃花坞的时候,娴月正在初夏的河滩上,找一块石头。
桃花都落了,所有的绿树都是一样的,乍一看几乎分不出区别,没人知道哪棵树有过一场盛大的春花。
四周草木繁盛,连水也是绿的,山间风大,又要黄昏了,更冷,桃染急得叫小姐,娴月不应声,只是垂着头在地上找。
她想找到那块石头,云想容的浣花,贺明煦的停笔。
是有过的,那些深切的情意,十年二十年,提起仍然让人眼睛发红。
生老病死,不以人力为转移,这世界多广阔,凡人多脆弱,命运波谲云诡,半点不由人。
人死了,还会有情意吗?
但石头还在那里。
山谷里响起马蹄声,她知道贺云章来了,他当然会来,贺大人会一直找到她,不管她去到哪里,不管她还会不会回来。
她问云夫人,不是问未来的自己,是问未来的贺云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一切都救不回那个人,如果连城锦真的只有一寸长,会值得吗?
不是在情意浓重的当下,是在十年二十年,无数次午夜梦回之后,还觉得值得吗?
而云夫人说值得。
桃染终于不吵了,娴月抬起头,看见贺大人,穿的仍是面圣的衣服,朱红锦袍,是探花的青年郎,见她看自己,朝她微微笑,把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山间风大,天要黑了,娴月站在风里,有种接受命运的美。
“带我去找你的石头吧,贺大人。”她这样轻声说道。
贺云章没说话,只是牵起了她的手。
他带她走过河滩,在前面替她踏过每一块石头,提醒她每一个不安稳的落脚点,在一个不起眼的河岸边,找到一块平平无奇的青石,将它翻了过来。俊秀的笔迹,十年前的镌刻,是贺明煦写的字:停笔。
那天芍药宴上,他说他找到了那块石头,但他没说他把石头翻了过来。
他藏起了这块石头,就像藏起一颗心一样。
如果不是娴月来,那世上所有人,都无法再找到这块石头。
凌霜没有说错,他从来没有选择。
娴月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要是我一直不来呢?贺云章,你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等。”他带着笑看她:“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