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也不会傻兮兮的说自己是明家人呀。就找了个大夫去给她瞧瞧病,然后放下了点银子就走了。唉,真是怪惨的。”
明蓁揉好了手腕,打发走小梅,端着东西下了密室。这回铁链只是微微响动,接着就安静了。明蓁放下托盘,“过来,吃饭了。”
孟小棠本是侧身而卧,这会儿才转过来,挣扎着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单薄的身骨。他伸手正要去端碗,明蓁忽然把托盘推远到他够不到的地方,“怎么,这才多大会儿就忘了规矩?”
她仔细端详着孟小棠的神色,但没看出任何端倪,脸上连那份隐忍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她驯服了,还是更能忍了。
“谢……主子赐饭。”他垂着眼睫轻声开口。
明蓁哼笑一声,这才把饭推过去。今日仍旧是白粥,不过加了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东西。尽管饿了这么久,孟小棠吃东西的样子还算斯文,不招明蓁讨厌。
明蓁等着他吃饭的时候走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来,孟小棠已经吃好了东西,又规规矩矩躺回床上。明蓁却将他被子一掀,“吃好了就换药。”
棉被之下,寸缕未着。孟小棠的脸由白转红,唇动了动,逼着自己拿出个服软的声音。只当是做戏给恶鬼,反正他是唱戏的,最会演戏。“主子……我可以自己来。”
明蓁偏不,伸手扯掉了旧绷带,重新敷药盖上干净纱布。她脑子里忽然闪过沈彻的上身,再看这小戏子,也太瘦了。养胖一点大概能好看些吧?
有一道伤口一直延伸到他腰腹边缘,明蓁瞧着他那羞答答的模样就烦,指腹恶作剧般轻轻一划……孟小棠拼命忍着不适,身体却本能地有了反应。他痛恨自己,怎么可以对这恶妇有反应!
明蓁觉得有点意思,一把拽过他握成拳的手。孟小棠不想让她看到他的掌心,下意识想往回撤。但他现在虚弱不堪,还是叫她掰开了手。
那掌心内,久未修剪的指甲深深扎进肉里,扎得一片血肉模糊。真是能忍人所不能忍啊!想来他只要是有能力,怕是要千刀万剐了她。但她一点都不生气。明蓁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一见他,就想往死里欺负他,仿佛骨子里全部的邪恶,一看到这个人就全给释放出来了。她是真好奇,一个人的忍耐,是不是真的有限度?她从没觉得自己在虐待他。孟小棠自己闯进来,自不量力地想同她过招。所以,现在这变成了一场游戏,她一定要分出胜负的游戏。
孟小棠等着她的“惩罚”,但明蓁挑唇一笑,拿了药给他掌心也上了药。又用小剪刀把他的指甲全给剪了。“爷都忘了,指甲长了也能变成凶器。”
孟小棠感觉到她似乎心情不错,所以只要不惹怒她,今日应该不会再被欺辱。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的,先要把伤养好,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明蓁对这干巴巴的身体也没兴趣,今日心情好,真就去找了件还没被祸害的曾少铭的衣服扔给了他。
虽然一动就会牵动伤口,孟小棠还是咬牙忍着痛穿上了衣服。他终于找回了一点作为人的尊严。
“你要是不听话,就还把你的衣服剪掉。”明蓁恐吓道。
“……不敢。”
明蓁小时候也爱过那些毛茸茸的宠物,可惜养猫被猫抓、养狗被狗咬,她便恨起这些没良心的畜生来。眼前的人让她找回了点养狗的乐趣,只要他不咬人,她是不介意好好对他的。
明蓁到桌边拿了剃刀,本想着让他自己把脸收拾收拾,可一转念,万一他趁机割了自己的喉咙可怎么办?于是施施然坐下,“你那头发臭死人,爬过来,我给你理理毛。”
孟小棠先是浑身一僵,接着颤颤巍巍下了床。如跪行在钉板之上,万箭穿心。他缓缓爬到明蓁面前。明蓁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乖。”然后拿起剃刀贴着他的脸左右比划。
明蓁盯着他的眼,将他细微的表情都收进眼里。孟小棠垂着眸子,那睫毛长而卷翘,眼角微微下垂。好一双含情目啊。是不是戏子们都长着这样一双勾人眼呢?当初的二姨娘,是不是也迷失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凝望里?
肥皂泡涂满了半张脸,头一回用剃刀,她是连果皮都没削过的人,更何况刮脸?没两下,就割破了皮。明蓁吐了吐舌头,“呀,破了……对不住,爷第一次刮,手生。”
话虽如此,声气里没有半点歉意。在孟小棠这里,只当作她的故意折磨。他早恨自己的这张脸,就此毁了吧,他不要了!若上天能重来一次,他宁可要一张凶神恶煞、让人望而却步的丑陋面孔。
明蓁很仔细,像在刮自己的胡子。她可以处处像男人,可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是就是不是。她不是男人。二姨娘说,“你要是男孩,我也就有指望了。老爷身体不好,谁晓得能活多久?我早晚死在大太太手里。等你出嫁了,我指望谁去?”
如果她是男孩子,二姨娘就不会丢掉她吧?
白净的一张脸露了出来。明蓁是能分辨美丑的,她爱美,也爱美人。孟小棠披头散发地趴跪在她面前,叫她动了一点怜香惜玉的心。要是个女孩子多好,她会好好疼她。要是想唱戏,她就捧她成天下第一角;要是不想唱戏,就养在宅子里,让她吃喝玩乐。谁敢对她动邪念,她就揍得谁跪地求饶……
他脸上那道伤口还在渗血,明蓁拿了药给他敷上。轻轻吹着伤口,“疼吗?”
孟小棠有点跟不上她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斟酌了半天才说:“……疼。”
“那爷下回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