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斌说完,抬手将顾清晏推到了石湛山面前,炫耀道:“你啰啰嗦嗦地不肯上我顾家门,害我想要显摆一下儿孙都不成,今儿我亲自领着大孙子进山,好叫你也瞧瞧我这解元孙子的风采。”
石湛山听了这话并无半分嫉妒,反倒十分欣慰地拍着顾清晏的胳膊,语气夸张道:“好风采,果然好风采,哈哈哈!”
顾华斌也高兴,给顾清晏介绍道:“晏哥儿,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落云寨的石当家。”
顾清晏拱手行礼,恭敬道:“小子顾清晏,见过石当家。”
石湛山坦然受了一礼,夸赞道:“好好,解元郎就是不一样啊,这言谈举止,怎么瞧着,怎么好看!”
顾华斌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这肤浅的粗人,有你这么夸人的吗?我孙儿这叫仪态端方,行止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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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过后,石湛山领着顾华斌他们进了落云寨寨门。
石湛山虽然被称作石当家,但却不是什么土匪头子。
居住在落云寨里的百姓,祖上都是前朝时被繁重的苛捐杂税,以及兵役劳役给逼得活不下去,不得不进山讨生活的普通农户。
几代人繁衍下来,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山民,靠着采药和打猎为生,再在山谷里开垦出几亩贫瘠的山地,种上一些杂粮菜蔬,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临近寨门的一处吊脚楼里,石湛山坐在火塘旁边,给顾华斌和顾清晏泡了一盏粗茶,感慨道:“早些年战乱,又逢干旱,若不是靠着顾大哥你从嘉陵府辛苦挣来的粮食接济,咱们这一寨子的人,怕是活不下来几个。”
顾华斌坐在火塘旁边的小马扎上,不乐意道:“我拿粮食跟你们换药材和皮子,银货两讫的买卖,说什么接不接济!”
石湛山却不同意,道:“那时候吃不饱的人多了去了,一斗米能换一两金,若不是顾大哥心善,寨子里的药材和皮子,怕是连谷糠都换不到。”
顾华斌又不是来求回报的,闻言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别腻腻歪歪的了,半点也不像个爷们,对了,你们寨子里的药材和皮子,如今是个什么行情?这天下也太平了,江州商人的来来往往,这山里的货,想来是不愁卖不出去了吧。”
石湛山听了这话却一下子黑了脸,语气暴躁道:“顾大哥,你就别提了!前几年确实要好上一些,可自从五年前,江州成立了一个商会,那些药商竟联合起来压价,皮子就算了,药材却都是被逼着贱卖了的!”
山民没入户籍,算是隐户流民,虽然能逃掉朝廷的赋税和劳役,可却遮遮掩掩的,不好随意下山,就算出了山,没有路引验传,也没办法进城做买卖,更别说正大光明地进城去倒卖药材皮子,购买粮食和盐巴了。
石湛山说着说着,竟虎目含泪,悲愤道:“去年弟兄们进山找参,被大虫和野狼咬死,咬伤了五六人,好不容易才得来一株百年往上的精品,原本打算卖了,给死了的兄弟的家人发一笔抚恤银子,可那些药商压价却一个比一个压得狠,价钱给得最高的,也只愿意出两百两银子而已!”
百年老参,这要是放到奇幻小说里头,那都有资格成精了。
放到这个世界里,也同样是极其难得的珍稀药材,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的那种。
品相好的百年人参,在嘉陵府至少能卖上千两银子,运到盛京城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翻上好几倍!
两百两银子,这价格,实在是压得有些狠了。
想到落云寨的人,为了一株人参死伤数名,结果却还要被这般压榨,顾清晏突然对挖参发财一事,似乎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顾华斌在心里大骂药商黑心,同时又琢磨着,时隔十来年,自己跟落云寨的二度合作,想来应该能十分顺利的谈下来。
顾华斌简单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石湛山听完,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拉着顾华斌热切道:“顾大哥!你真要继续做药材买卖?真是太好了,若是你的话,那株百年老参随你拿走,价钱随你出!”
顾华斌也不客气,当即伸手比了个数字,石湛山见此,面上的笑容又更加热切了几分,随后又有些担忧道:“顾大哥,你给的这价钱,会不会得罪江州商会啊?那群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十几年前,他们还算计过你和荣和堂的二东家呢。”
顾华斌冷笑两声,不屑道:“你也说了,那是十几年前的形势了,如今这嘉陵府,可再由不得他们称王称霸了,上头压着大夏朝廷,还压着手握军权的皇帝陛下呢,我们本本分分地做买卖,怕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