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灵族之类的长寿种以俯视角度鄙夷人类时,言语措辞之间总是少不了诸如“短视”“好斗”之类的说法。而人类对此表现的任何抗拒、反唇相讥、愤怒和敌意都只是更进一步验证了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和人。
终归和里加尔人还是太像了。
这个自诩4000年文明一直都是统一王朝,与众不同睥睨天下的大国,曾经能在统一的意志推动下众志成城建造出如同国道体系这样令外来者无比赞叹的壮观之物,如今却是这样一副不堪的景象。
人的弱点他们同样拥有,只是区别于不同的文化因而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
和人总是含蓄的。
含蓄到连死的时候恐怕都不敢发出一丁点怯弱的声音。这种直观上的不同很能唬人,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会觉得他们简直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仿佛独立于五大族之外是某种“高等人类”。
而和人也往往如此自恃。
即便是强大的帕德罗西帝国和奥托洛帝国的访客,在和人眼里也不过是“南蛮”当中相对发达的两支。
可死就是死。
里加尔西海岸的诸王和林立的贵族们内斗的方式是直接派兵攻打,而新京的华族们内斗的方式是逼迫对方派兵当炮灰消减实力。
前者在他们眼里是野蛮的,不优雅的,粗鲁的。可更隐晦更含蓄的内斗就不肮脏了吗,就不是内斗了吗。
米拉感觉这个国家就像一艘大船。
一艘将沉的大船。
铂拉西亚的剑士们是悄悄溜上船的破坏者,他们在试图凿穿船底好让所有人一起沉下去死掉,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种至福,是一种恩赐,是一种赎罪。
而船上的其他所有人本应是作为一个共同体反对这些人的,却在为了其他事情争吵斗争。
新京方面或许是对此一无所知因而没有任何反应,而知道铂拉西亚的人在做什么的藩地方面,却因为“凿穿船沉的话是新京先死”之类的理由而选择了和他们合作——或许吧,她毕竟没接触过藩地的高层,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但死到临头时第一个想法是让世仇先死,恐怕是许多人都会赞同的一种观念。
她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老师有多无力。
他仍是很强的,强到她想象不出他会输给任何人的程度。
可同时他又是如此的无力。
因为他仅仅只是一个人。
贤者理应是知晓许多的智者,是引路之人。但真相与危机他已经洞察,仅凭一人一剑或是如同现在这样一支小队却无法力挽狂澜。而即便跑到中央街上去大声疾呼,大抵路人也只会嗤笑他疯癫,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有时候沉默并非在藏私,而是即便说出来也对于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像他这样几乎不会动摇的内心,有些真相摆出来足以使人崩溃,所以非到必要时不提便成为了他的处事方针。
数个小时的行走,沉默使得白发的女孩儿有长足的时间胡思乱想。
直到前方的亨利再次举起了手,紧握成拳。
飘散在冬日凛冽空气之中的气息被所有人察觉。
“是烧柴的味道。”即便贵为上级武士的鸣海也知道这是什么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