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还有只橱柜,她打开看了看,有一只枕头和一床棉被,但没有多余的褥子。

兰璎沉思了一瞬,决定不委屈自己。反正春鸣只是盘坐在那,占不了多少位置。

躺倒榻上时,银蛇不知怎的醒了,蜿蜒爬到她身上,不停地吐着蛇信。

兰璎听说蛇是用蛇信来感知气味,见它吐进吐出,也不知是在闻什么。

但银蛇冰冰凉凉的,她刚从雨里回来,只想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睡个午觉。

于是她将银蛇抓起来又揉又搓,一会儿盘成团,一会儿拉直伸长,一会儿又扭成蝴蝶结。

直到银蛇不耐地朝她龇牙,尾巴啪啪乱甩,她才哈哈笑着松手。

银蛇服了,迅速溜回了春鸣袖中。

天色昏暗,雨声沙沙。没了捣乱的,兰璎很快裹着被子进入梦乡。

清浅规律的呼吸声甫一传出,她背后那盘坐在墙边的少年就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乌云阴沉,敛去大半日光。

屋里暗沉沉的,春鸣兀自静默端坐,柔亮平滑的乌发垂落颊边,神色不似以往淡然。

那双乌润的眼睛里眸光涣散,与先前醒来的那回不同,此时他双颊泛着粉,呼吸稍急,乌睫蝶翼似的轻颤。

眉头微蹙,茫然,又不解。

若兰璎此时醒着,一定以为他是不是淋雨发烧了,烧得脸都红了,脑袋也坏掉了。

银蛇察觉到不妙,缩在袖子里不动,然而春鸣还是把它拎了出来,缓缓举至眼前。

眼帘低垂,语气温和,却又比远比这春雨凛冽得多,夹杂着来由不明的烦躁:“做什么要乱跑?”

“都跑到别人身上去了。”

银蛇像条死鱼一样在他手里不动弹,只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吐了吐蛇信子。

“我知晓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压下那股烦躁,眸中的茫然散去,泛起了细若星子的微光。

他弯着眉眼,尾音隐隐上扬,彰显出此时的期待与兴奋:“你也等不及了,是不是?”

银蛇“嘶嘶”地吐着蛇信,似是赞同。而捏住蛇身的指尖下,是如水沸般游走涌动的蛊虫,在肌肤下鼓出各种诡异的形状。

“将要日落了。”他把银蛇重新揣进了怀里,一下下抚着,语调轻快。

“很快了。”

昨夜和车夫、褚棠枝轮流驾了会车,兰璎这一睡,竟睡到日落西斜还没醒。

春雨暂歇,最后一缕余晖也消逝在天边,月上树梢,洒下清辉。

今夜银月圆满。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偶尔掠过枝叶的风声,以及混入风中的吱呀虫鸣。

少女在好梦中翻了个身,面对着盘坐墙边的少年,以及……涌动而来的黑乎乎、胖嘟嘟的蛊虫。

手掌缠着的绷带不知何时散开了,掌心伤口仍未好全,甚至在挣脱白穰时再度裂开。

此时刚结了一层薄痂,血色鲜明,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春鸣抵墙而坐,窗扉对开,月华迷雾似的笼着他身前的少女,却没能照亮他的五官。

面容隐于黑暗中,不知是正在弯眸浅笑,抑或是卸下那和煦乖顺的伪装,展露出镌刻在骨子里的顽劣与嗜血。

瞧不见,辨不明。

只能瞧见那蛊虫扭动身躯,一步一步攀上兰璎手心,速度不快,却坚定地爬向那鲜红、温暖、馨香的血肉。

月色正好,少女酣眠,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未有察觉。

连指尖都未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