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先生把茶碗放下,才说道,“好茶讲土质,也讲环境,只有那个地方的环境和水土才能长出来。也只有清明时节的好雨润过的壮年茶树才能长出合格的嫩叶。”
又继续道,“清明前的日子,茶农天不亮就要上山摘茶,只有刚发芽的嫩叶能用,二指拈花一样……”老人说着就跟他做了一个采茶的手势,又继续说,“一直要采到天黑透,还要点上头灯继续采。”
夏鱼问,“这么辛苦?”
“好茶都在山坡上,”和许明侃侃而谈,“清明前的嫩芽,要抽芯,手法最难,眼睛要准,手要稳,还得快,睁眼开始采,一直采到睡觉。一夜春雨过后,嫩芽又长出来,第二天继续。就这样的茶,一天最多最多,九斤,十斤,采茶资质一般的,一天顶多六斤。”
“我听说明前的雀舌很贵的。”夏鱼说,“有一回想买,一看价格,一千多一斤,就放弃了。”
“鲜茶行情好的时候,一斤嫩芽一百五六。行情差的时候,一斤七八十。收茶商一般晚饭之后去挨户收,然后连夜送到茶叶厂,马上炒制,三斤茶出一斤茶叶。最好的明前茶就是这么来的,你看,能便宜吗?”
老人或许都这么健谈,夏鱼微笑着听他讲,看他如数家珍的样子,估计要么亲力亲为过,要么就是了解颇深。
夏鱼坦承自己不懂茶,老人就说,“明前的嫩芽,只消一片,嚼在嘴里,那就是满嘴的清香,很是醒脑。涩味有,但是很淡,炒制的目的也是为了去除涩味以及方便保存。所以神农尝百草很伟大……”
这时候,牟娉婷和弘哥儿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过来了。
刚一进门,小炸弹就大声笑道,“爷爷你又跟客人讲茶了呀?奶奶允许了吗?”
“小炸弹,就你话多!”和许明笑起来。
好家伙,原来小炸弹这个称谓不是一个人给她扣的,而是众人达成共识的结果……
老人这才缓缓解释,“老伴儿年轻的时候就是采茶女,哈哈哈哈,五十年啦,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茶叶是真香。”
“真香,真香,就是真香!”牟娉婷把碗挨个放下,同时没好气道,“真香你去找奶奶呗,你把人家气走了,这会儿真香……”
和许明立刻皱起了眉头,但嘴角却挑着,显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看着牟娉婷,“孟子云,威武不能屈!”
小婷抬杠,“孟子还云,大丈夫能屈能伸。”
弘哥儿在一旁拆女朋友的台,“小婷,孟子没这么云过。”
夏鱼本以为小炸弹会睥睨弘哥儿一眼,结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弘哥儿说话就跟泼了盆冷水似的,直接把小炸弹淋熄火了。
牟娉婷只是把四个碗放好,自己面带复杂的莞尔坐到小板凳上,麻花辫太长,拖到了青石板地面上。
弘哥儿轻轻把辫子头捡起来,挑到了小婷身前,免得拖地上扫灰。
和许明伸出手,含饴弄孙般抚了抚弘哥儿的头发,“亲孙子,懂事!”
一阵海味馄饨的鲜香从小桌上的四个碗里生发出来,顿时吸引住了夏鱼。
早起开车干活的,早饿了,天也已经蒙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