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听得端木蓉有危险,便不管不顾地来守着她。伤口挣裂了有什么关系,她有危险啊。华清却丝毫没有盖聂平静的语调,她的纤手在衣襟上滑了一下,惊诧道:“你……你是说溶血法?”
盖聂微微点头:“不知是否可行?”华清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对盖聂道:你要知道,纵使无尘师祖再世,也不敢冒险行此法。”
盗跖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完他们的对话,“有方法就行了,用我做药引吧,我不怕死,要吃什么毒药?”他的语速极快,显然已是焦急到极点。华清走到盗跖身边,低声叹息道:“这不是怕死的问题,你重伤未愈,内息无法压制毒药,到时恐怕蓉姑娘的命没有救回来,你先去赴黄泉宴了。”
一旁的墨家巨子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打断了:“清姑娘,还是让我来吧,今日就算一命换一命,也算报答了蓉姑娘的救命之恩。”
华清在房间内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用这个残忍的医法。她最后一次相询:“盖先生,你要知道,一旦行此法,你和她都是九死一生。”盖聂再次点头:“在下清楚,还请清姑娘施救。”
华清知道再劝无用,只得深深叹息:“请各位先出去吧,华清要取蓉姑娘的血液,然后再决定服用什么毒药。”
众人离开房间,走到视野开阔的回廊尽头。每个人都是不发一言,连平日里有些聒噪的天明也不例外。他没有问聂大叔为什么要做出这个选择,因为在他心中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了。若是雕花榻上躺的是那个明艳的少女,他也会一样做法的。
“月儿,你在哪儿啊?现在还好么,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去找你,找到你,等着我……”
众人各怀心事,似在祈祷着什么,也在回忆着什么。雪女取出洞箫,清奏着熟悉的旋律,萦绕在每个人耳边,此时听来,更添凄冷。
长发剑客握紧了水寒,模糊地想起了那个略有湿冷的天气。那是几年前了,烟雨杨柳街巷,他们在当时还是燕国的楼阁上对饮,浅言欢笑。饮到尽兴处,琴箫相和,余音绕梁不绝。
玩世不恭的英俊男子,目光放的很辽远。在机关城的第一次相见,他记住了这个隐忍的素衣女子,从此再不相忘,也许牵绊一生。
劲装的紫衣少年,想起了彼时在父亲身边的生活。读书习剑,没有忧虑。
就连清癯的巨子,也是面朝着崖侧,脑海中出现了那张已经渐渐陌生的美丽面容……
时间慢慢过去,清晨肆意的阳光已被山间腾起的雾气掩盖,平白添了几分压抑。少许光线透过雾气,幻化成乳白色的光芒,看上去已经没有平日里白昼的山野那般明亮。头顶上断崖遥远的高处,是连绵不断的婆娑树冠,已无法让阳光留下斑驳的光影,只能看到模糊的白色氲气。
突然人影一闪,有人坐在了盖聂的身后,却是高渐离。他也把手掌抵在盖聂的神庭穴,低声道:“血液交融,可能内息也要交融。”雪女等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的神色,华清自是不知他们以前的过节,只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目不转睛地观察两人的脸色。
一炷香的功夫,端木蓉蓦地轻轻眨动了一下睫毛,动作轻微,却没有逃过华清的眼睛,她搭上反关脉,只觉得有了些微的搏动。这时两人的手上已不再有血液渗出,巨子和高渐离仍在各自灌入内息。明显地,素衣美人脖颈上的青紫色慢慢褪去。华清暗叹一声:“天可怜见。”
她知道这次冒险算是成功了,两个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携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