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龙且笑道:“大哥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方可明知道龙且是故意在寻他开心,却还是急忙跳起澄清。
“好啦好啦……”龙且见方可神情激动,赶紧安抚道,“大哥你当然不是那种人,虞姑娘自然也知道。否则你哪还能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此话怎讲?”
龙且并未回答,只是将那两片树叶递给了方可。
方可接过树叶,仔仔细细地反复端详了许久,神色微变。
“大哥看出什么了?”
方可沉声道:“这原本是一片树叶。”
“所以啊,虞姑娘对哥
这一自虞姬之手?方可大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鬓角处的头发,心有余悸。方才他被那招百步飞剑吸引,倒未觉得多么惊险,现在再回想起来,不由得脊背发寒冷汗直冒,一阵后怕。此等剑法,恐
“羽哥!羽哥!”项庄突然冲进屋来,凑到二人跟前,轻声说道,“虞姐姐答应了!”
“什么?!”二人闻言皆是大惊。
龙且惊的是,虞姬就算真的有些欣赏方可,以她的性子,也不不至于这么爽快答应婚事吧……
方可当然更加震惊,那虞姑娘明明是看他很不顺眼的……之前那番无德无知匹夫之勇的评价,他还记忆犹新啊……而且刚才自己那番无礼举动……
“小庄!你说什么?”龙且好容易缓过神来,赶紧求证道,“小虞儿答应什么了?”
临江而建的慕玉楼自二楼望出去风景极好,虽说不是上等的雅座,但也算得上是风雅,闲暇的时候,算是个极好的消遣所在。
连日的风淡云轻。
暖风从江面滑过来,透过轻曼的窗纱拂开他耳边漆黑的长发,于是楼下卖艺的少年郎咿咿呀呀的唱腔清晰了一瞬,只字片言零零散散地飘了进来。
他长于音乐,见识颇广,绕梁三日的绝曲也曾听过,所以这样为讨得客人欢颜而浅尝辄止学的唱功,在他来说不值一哂。
只是,也便只有这样普通易见的乐声,才能越发得叫人觉得自在和平和罢。
正如他此刻青瓷里盛着的廉价的无名酒,既不醇厚,也不凌厉,带着一种恰如其分的亲近自然。
这样想着,高渐离索性撑着脑袋,开始细细听起那少年正唱的曲子。
那声音甚是清亮而明朗,选得却是极柔和的调子,以至于那音拔起来的时候,恍惚像是女子在唱。
周围嘈杂起哄的客人们渐渐安静了下去,楼宇内一片寂静,只听得那少年带着不经人事的生涩嗓音独自唱着: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颗噎满喉,瞧不尽菱花镜里花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
——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这样明朗的声音……
高渐离想,等这孩子再长大些,若是再稍稍张扬一点,豪放一点,就很像自己那个故人的声音了吧。
那样的声音,定是不适合这种小儿女所中意的花柳一般软绵绵的曲子,应该,比较适合那种大气且悲壮,甚至于苍凉的歌声,比如——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渐离的手轻轻一颤,酒杯自白皙的指尖跌落,晶莹的酒水顺着仿红木的方桌边粗糙的雕纹蔓延流淌,一滴滴滚落入尘。
他狭长的眼睛睁开的时候,眸子里冰冷冷的一片,全是杀意。
——酒里有毒。
自己居然到此刻才察觉……莫非真是过惯了安逸的日子,警惕性竟已经降得如此之低了么?
高渐离骤然起身。
若自己残余的直觉不错,下毒之人并不在附近。他必须在毒性完全阻碍到自己的行动之前,找到足够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一如负伤的野兽,若叫人看到伤口,便只有死路一条。
高渐离跌跌撞撞离开的时候,心里忽然想到:
能生死相托的朋友,已经不在了呢。
那一瞬心里陡然翻涌上来的悲凉,竟叫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撑着门框微微地喘息的时候,他忽而想,要是身边能如以前一样有个时刻护着自己的人在身边,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