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曼既是太守,又在事实上兼着王国内史,非常清楚顺阳郡或者说顺阳国的内情:仅有的一千郡兵,也是他这两年慢慢积攒出来的。
宛城都督的命令是“集兵三千”,没奈何之下,他又找地方士族、豪强借了两千兵,这会刚刚集结完毕,正待出发。
收到流民作乱的消息后,他立刻下令停止进兵,固守郡城。
“兄长何故胆怯?"弟弟羊掌管郡兵,闻言笑一声,道:“族中叔伯皆笑我不习经典,可我独爱武艺,习得一身弓马之术。眼下流民作乱,正合厮杀。兄长就让我去吧,定把那些贼子杀光,筑成京观。“
羊曼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悦,道:“不可。伱但率兵巡城,不得擅自出战。”
“兄长!”羊聃不满道。
“休要再说。”羊曼斥道:“你若不满,这就把你送回老宅。”
羊聃愣了一会,估计也有点怕被送回去,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后,出去了。
衙门外军士跑来跑去,乱哄哄的,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闪开,别挡路。”他一脚踹翻了一名士卒,怒气冲冲地朝兵营走去。
军士们畏惧地看着他。
羊聃治军非常严厉。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严厉,而是严酷了。
稍微违反点军纪,就要被吊起来打个半死。
再严重点,直接斩首。
可杀可不杀的事情犯在他手里,基本杀人没商量。
顺阳以前出过几次动乱,每次都是羊聃带兵讨平。
郡兵初组建之时,战斗力极差,羊聃靠着带来的羊氏部曲庄客,镇压全军。
此人大言不惭,说陈侯邵勋在军中执行了严厉的“拔队斩”制度,顺阳郡兵也要跟着学——所谓拔队斩,即一队士兵失了队主后,全队皆斩,没有任何理由。
士兵们愤愤不平,但又不敢反抗这個戾气十足的狠人。
去年平叛之时,有队主被流民一箭射死,羊聃真的下令把该队残存的三十余名士卒绑起来,斩于营外,悬首示众。
今年五月蝗灾,郡内有居民作乱,羊聃率军平叛,大破之。因为有一名队主战死,该队士卒直接跑了,落草为寇,不敢归营。
这次又有流民作乱,军士们人心惶惶,不知道会不会被派出去平叛。
如果真要上阵——唉,拼着自己死,也不能让队主死。自己死只死一个,全队死的话,同队的亲族、乡党一个都活不下来,还不如奋勇向前拼一把,战死了还能领抚恤,亲族乡党也能帮着照顾家人。
只是这个羊聃也该死啊!
夕阳西下。
顺阳城外涌来了大批居民,试图躲进城内避乱。
平静了没几年的荆州,大乱将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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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阳郡穰县城外的一座坞堡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坞堡帅王如拿出了压箱底的酒肉,招待了前来催促他们离境上路的将校。
将校们多来自宛城,是沔北都督杜蕤的部下,总共十余人,带着三千兵,就驻扎在不远处。
酒过三巡之后,王如借口如厕,离席到了外间。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加快脚步,避过一个醉醺醺的酒客,又面色如常的和另外一人打了声招呼,入了茅厕。
将木门掩上后,他双手攀住茅厕顶部,微一使劲,直接爬了上去,然后翻过一堵墙,进到了后院。
“兄长。”
“校尉。”
“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