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9年,新年伊始。
距离基诺申科夫发动轰轰烈烈的“庄园起义”过去三月有余。
除了妹妹和妹夫双双失踪,每日游走于各大交谊场所呼吁封邑骑士的雷纳德男爵,人们都已忘记了那场发生于不久前的农奴械斗。纵然雷纳德百般劝说同袍,但已经逐渐习惯新秩序下安稳生活的贵族们纷纷冷漠地拒绝了他。
许多下级领主背着上级贵族,偷偷与奥地利的摩拉维亚总督府签订了有关农奴自由化的契约文件。
约翰毫不吝啬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把两种“抵押金”——传统的金币铜币和印有皇帝头像与签名的国债——抵押作为了农奴的赎身费。
发行以皇帝本人信誉担保的国债并非什么新鲜手段,自十一世纪以来,羸弱的帝国中央政府经常在战事正酣时发动帝国贵族认购债券。不过中世纪债券的概念和现代意义上的债券不完全相同。前者更类似于君主或政府发行的承诺凭证,许诺未来偿还款项或利息,仅此而已。
拿了皇帝的钱,驱散了获得自由身的农奴,贵族们欢天喜地地雇佣了人力市场上的便宜劳动力来填补缺失的农户人口,其中大部分是无地可耕的自耕农——也就是那些刚刚获得解放的奴隶。
左手倒右手,该种的田地依然是“前农奴”在种,小贵族甚至还有多余的资金投入到封建农业的再生产——土地兼并。
只可惜,摩拉维亚在丧尽天良的贵族们多年的深耕细作下早已被瓜分的干干净净,醉心于兼并耕地的人们失望地发现,以往一百弗洛林就能买到的耕地,如今被哄抢到了三倍有余。
较为传统的土地贵族咬咬牙依然购置了农田。
而少部分心思活络的人注意到摩拉维亚市井田垄间昼夜穿行的“奥地利皇家商旅”,向摩拉维亚人兜售来自奥地利本部的手工制品,一来一回就能赚到数倍的利润,于是也眼红地将解放农奴的安慰费当作经商做工的本金,大胆投入了商业化的潮流。
当然,更多的人既不舍得高价买田,也没胆子投身商旅,只好把金币与都封存于家族地窖,暂时搁置了扩张产业的野心,只用最低限度的雇农维持自家庄园的农业生产。
如今整个摩拉维亚都沉浸于“钱钱钱钱钱钱钱”,“金金金金金金金”的浓郁赚钱氛围,不久前内战留下的疮痍很快一扫而空,更别谈理会雷纳德求援的请求了。
就连波莎夫人都极没情商地劝他不要在意妹夫和妹子,多把精力放在恢复自家产业上。
斯卡利察农庄是雷纳德名下最大的封建地产,“农庄被摧毁、农奴逃光光”导致恩斯滕伯格家族入不敷出,难以维持奢靡的贵族生活。
纵然再愤恨,现实的艰难最终逼迫这位落魄的爵士把仅存的财产梭哈进了农贸货运交易,期待靠经商翻身的那一天。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整齐肃穆的宣告声在教堂的大堂内回响。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忠诚——你们仍有漫漫长路需当历经,谨守美德的慈悲,遵循上帝的训诫,阿门。”
残破的布尔诺大教堂,因战争而倒塌的一角,翠绿的矮草与莹白色的花朵相映成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正在冬春交替之际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几块大木板粗糙的用钉子钉在破损之处,春光从木板间的缝隙射入弥撒厅堂,照耀着罗贝尔那淡棕色的发梢与弗雷德里克金黄的长发。
战功赫赫的“野兽”朱利奥·塔佩亚,“无姓氏者”的护城官雅各布,劳苦功高的书记官恩里克,黑发棕瞳的“百夫长”法罗·德·伊德里苏,法罗的军团副官、出身高门的雷恩·冯·维根斯特堡,俊逸非凡的“美男子”盖里乌斯,出身威尼斯军事学院的“暴怒且孤僻者”高尔文·麦克尔泰与“嘴炮”皮雷·亚德拉,人称“阿赫拉比(阿拉伯)”的外交官哈勒法迪,加入较晚、但功劳难以忽视的秘书官约翰·布莱特日奈·兰开斯特,以及四五个博罗诺夫的下属,其中就有不久前归附于博罗诺夫的雷纳德·冯·恩斯滕伯格……
这些于奥地利宫廷建功立业的臣子共同以一个整齐划一的姿势单膝跪地,恭敬地伏低头颅。在跟着领头人吟诵完骑士誓言后,继续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等待皇帝与大主教的下一步号令。
罗贝尔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皇帝,后者轻轻颔首,迈开步伐,两步上前。
“塔佩亚上前听封。”
朱利奥按捺下狂喜的心情,绷着张脸,弯着腰走到皇帝近前。
“以帝国高贵皇帝,全罗马人的国王之名,封为格岑斯自由领主(Freiherr),隶属因斯布鲁克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