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夜,塞军进驻斯利夫尼察村。
斯利夫尼察村的包税官要求与杜兰德谈判,就像之前与奥军谈判一样,请求塞军承诺勿要劫掠。
可杜兰德根本没给他平等对话的机会,便命士兵处死了他在内的所有穆斯林。
奥斯曼帝国的地方上正处于蒂玛尔制度向包税制度的过渡时期,而蒂玛尔制又延续自伊斯兰教法中极其传统的伊克塔制,可谓根深蒂固,似他一样的包税官数量稀少且大多出身显赫,肩负着替苏丹在地方上试点推行包税法的任务。
包税官到死都不明白,塞尔维亚人为什么不用他换赎金。
他被处死后,连带着十几个改信不久的保加利亚村民也一并烧死,而后大举纵兵劫掠。
所剩无几的男丁根本无力抵抗正规军的进攻,只得眼睁睁看着村庄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妻女受到淫辱。
可塞尔维亚人似乎来晚了。
破村子的地窖空空如也,空荡荡的村子不剩几个喘气的成年男人,无法补充大军损失的兵员。
基诺申科夫质问村民是否把贮粮转移他处,年逾古稀的老村长老泪纵横地告知他,周边村子的粮食全部被突厥人强征,转移到了索菲亚城内,男丁也被尽数征发,只剩几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留在村中。
“老夫不明白啊,修士大人。”
皱纹遍布、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苦难的血泪。
“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遭难的总是我们,我们只想做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难道不可以吗?”
“我有一个问题。”基诺申科夫说道,“看您的年纪,突厥人当年征服这片土地的时候,您正值青年,那时候您在做什么呢?”
“老夫那时也在本分地耕作土地,从来没有生过反抗各位大人的心思啊。”
“是呀,您一直老实本分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所以,在屠刀落下来的时候,也请不要惊讶,因为世道就是这样的——”
不战斗就只配默默无闻地死,战斗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至少有投降的希望。
幸好,幸好。
基诺申科夫望着被搀扶下去的老人的背影,不无侥幸地想道。
可怜的家伙,连愤怒的勇气都失去了,老人甚至没有质问他一句:‘为什么?’
“奴役的生活过太久,就会忘记反抗的心。不愿意为自己的幸福流血牺牲的人,比带着镣铐仰望星空的囚犯更不值得同情。”
深夜,摩拉维亚,斯皮尔博城堡。
约拿在日记的第42页写下这段话,结束了一日的繁忙工作。
不断有搬运伤兵的镇民出入指挥所的大门,互相加油打气。
贵族士官手举一份统计名单,逐名逐句地向约拿汇报今日的伤亡情况。
今天,波西米亚军尝试拥大捷之势,一鼓作气攻下斯皮尔博,然后理所当然地失败了。尽管斯皮尔博只是一座两百年前建立的老旧城堡,却也非一群血肉之躯的士兵所能轻易攻克的。
可惜约拿来不及派人烧毁城外的森林,波西米亚人打造攻城器会因此变得极为便利。布尔诺人军民一心,能否守住这座小城堡,尚是未知之数。
“总督大人,府中官员有事汇报。”
“讲。”
“拉迪公子生病了。”
总督行宫,主卧。
两名仆人手忙脚乱地搭起炭火盆,温暖冷冰冰的屋子。
一人端来满满当当的一盆热水,放在床头,清洗湿布,小心翼翼地搭在床上的拉迪斯劳斯的额头上。
“总督大人,您来了。”
端着一盏烛台,约拿屏退左右随从,悄然走入房间。
他示意诸人噤声,把烛台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探触拉迪的额头与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