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压力啊

主政风云 草根新历史观 27765 字 6个月前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你不许撒谎!”

“我没有骗你!哥哥,你不能走。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你离开我,你会死的,我不能让你死,你也不能死。”

侯伟楠被他缠的不胜其烦,只好妥协,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好,好,我不走。你放开我,我们回家吧。”

“好。”侯小江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侯伟楠叹了一口气,问:“我们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

侯伟楠转身对侯小江说:“既然是回家,咱们就不应该再叫出租车了。我们俩都没带钱包,怎么坐车?而且现在是晚高峰期,根本挤不动。要不我们步行回去?”

“你确定要步行?”侯伟楠惊讶地瞪圆眼睛看着侯小江。

“是呀。反正咱们都不缺少体力,走路又累不着,就试试呗。”

“可是,你知道咱们家在哪里吗?”

侯小江想了想,说:“咱们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弯,右边的路口有一片树林,那里就是我家的地盘儿。”

于是侯伟楠和侯小江就沿着右边的十字路口一直往南走,走出了二百多米,果然遇到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是个老宅区,里面的路灯非常昏暗,而且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长满了藤蔓。两个人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林间,越靠近那栋老宅,脚步就更加轻盈。

侯伟楠走到院墙边上,伸手按了按墙砖上贴着的红底黑字的标志。

“侯小江,这儿就是你家。”

“我知道啊,”侯小江说,“可是我没钥匙啊?”

侯伟楠挠挠头,说:“我倒是有钥匙,可惜我忘记带了。”

“那怎么办?”

“等一等,我想想办法。”侯伟楠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前面有个小屋亮着灯,便朝那个房子跑了过去。侯小江也快速跟上。

侯伟楠拍了敲那扇大门。很快门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李俊萍。李俊萍看见他们,吃了一惊。侯伟楠指着侯小江,对她说:“阿姨,这是我弟弟。”

李俊萍愣愣地盯着侯小江看了几秒钟,似乎在辨别真假。

侯伟楠推开李俊萍,走进客厅,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老太太,正端庄地品着茶水。侯伟楠走过去,喊了声奶奶。老太太抬起头仔细地审视着侯伟楠,似乎觉得有点面熟,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又低下头喝茶了。

侯伟楠走到李俊萍身旁说:“阿姨,这是我弟弟,你叫他小江就可以了。”

李俊萍看了看侯小江,说:“我记得这孩子……”

侯伟楠笑眯眯地看着李俊萍说:“他现在长高了,变帅了,所以你才没认出他。”

“嗯。”李俊萍点点头,又抬起头仔细观察侯小江。

侯伟楠又说:“我妈妈呢?”

“在厨房做饭。”李俊萍答道。

“哦。阿姨,我弟弟今天晚上留宿在你家里了。我明早回来取他的东西。”

“哦,那没关系。”李俊萍说完就走进厨房。

侯伟楠拉着侯小江,说:“走,先把鞋换了。”

侯小江说:“我穿拖鞋就行了,我不冷。”

侯伟楠不由分说将侯小江拉到沙发前,蹲下帮他换鞋,并说:“你要听话。”

李俊萍站在厨房门口,远远地盯着两兄弟忙碌着。她看着看着,眼角流出泪来。

李俊萍来到阳台上,透过玻璃向外面看着。她看见一辆自行车驶入市场街,侯伟楠背着双肩包,正从车上跳下来,向自己家大门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李俊萍看到这种情形,心疼极了。

侯伟楠在门口徘徊了片刻,又折返回来,走进电梯,上了楼。李俊萍连忙躲进屋里。

侯伟楠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他环视屋内一圈儿,然后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向浴室。

此时的侯伟楠全副武装,一身防弹衣,腰部挂着匕首,手枪插在裤袋中。他把枪掏出来,握住枪柄,左腿跨到椅子上,把右臂横在脖子下面,然后坐在沙发上。

侯伟楠用左手解开衬衫扣子,把胸肌暴露在空气中。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侯伟楠睁开眼睛,立即警惕起来。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按了免提键。然后把耳朵贴在手机上。

“谁啊?”

“是我!”

李俊萍的声音。

侯伟楠松了口气,走到门边,把锁打开。李俊萍推开门走进来。

“你干嘛穿成这样,不冷吗?”

“不冷啊,我穿的很多啊。”

李俊萍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说:“你这孩子,穿得跟木乃伊似的。昨晚是不是冻坏了,浑身哆嗦。”

“呵呵,没有,没有,我不怕冻。”侯伟楠尴尬地笑着说。

李俊萍看着侯伟楠,感慨地说:“唉,你这孩子,从小胆子就比较小。我记得刚嫁给你爸爸的那几年,你经常吓哭鼻涕。后来,我们搬出去单独居住之后,就慢慢好点儿了,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侯伟楠笑了笑,说:“阿姨,您真幽默。”

李俊萍走过去,抚摸着侯伟楠的头顶说:“孩子,我知道,因为你妈妈的原因,你一直恨

我。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和你爸爸对你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你没能享受到亲生父母的待遇,可是,至少你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离开我们家?难道你怪阿姨当初不该让你去美国读书?其实,如果当时不是我拦着,你肯定早就去了……”

“哎呀,阿姨,您别再说了。”侯小江慌乱地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和我爸都是把我当亲儿子看待。谢谢您们,我很幸福。”

李俊萍叹了口气,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继续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而且离家就离家吧,为什么要带走你爸爸给你准备的钱呢?我知道,你是因为那些钱才离开家的,对吗?”

侯伟楠摇了摇头,说:“不,我离开家,不是为了那笔钱。”

“哦,”李俊萍疑惑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那笔钱是我的。”侯小江说。

李俊萍更糊涂了:“你爸爸不是留给你一百万块钱吗?”

“是的。可是,这钱根本不是属于我的。”

“那是属于谁的?”李俊萍追问道。

侯伟楠看着李俊萍,郑重地说:“是属于我妈妈的。我知道我妈妈死了之后,那些钱被你们拿走了。所以,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那部分钱。”

李俊萍吃惊地张大嘴巴。

侯伟楠看了一眼门外,低声说:“那些钱,是我妈妈的遗产,是我唯一的财产。”

侯伟楠看着李俊萍:“阿姨,你告诉我,那笔钱在哪里。那笔钱我只要拿回来,就会把它交给你。但是,你必须让我保证,我爸爸的病治好之后,那些钱绝不可以动。”

李俊萍看着侯伟楠认真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李俊萍想了想说:“我需要考虑一下。你等我消息吧。”

“嗯,”侯伟楠说,“阿姨,您最好快点决定。否则的话,那些钱迟早会被他们拿走的。”

李俊萍点点头:“我尽量争取早点儿给你答复,你先休息吧,有事随时叫我。”

侯伟楠转身回到客厅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禁暗暗思忖道,如果李俊萍拒绝把钱交给自己,那该怎么办呢?侯伟楠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机,翻找着电话薄。

忽然间他的眼光落在一串号码上:刘敏安。

侯伟楠犹豫了一会儿,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电话那头响起了刘敏安的声音。

“喂?刘局长,你现在还忙吗?”

“忙呀。正要下班呢。今天又是一周六了,下班时间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刘敏安爽朗地说。

“是这样啊。”侯伟楠停顿了一下,说,“刘局长,您还记得我吗?咱俩曾经见过一次面。”

“嗯,是吗?”刘敏安显然没有印象,“你是?”

侯伟楠笑了笑,说:“刘局长,您真健忘啊。咱们见面时您戴着眼镜,我记性也不太好,没有认出来。我现在在东华市做生意,您有没有兴趣到东华市来玩儿?我请您吃饭。”

“呵呵,”刘敏安笑着说,“小侯啊,听你的口气,你在东华市挺风光的?”

“是啊。在这里有个朋友,他是东华市某集团军的副总参谋长。我这次回东华市,就是专程来拜访他的。”

“噢?你的朋友?是不是姓林?”刘敏安问。

“是的。刘局长您知道他?”

“当然知道啦。”

“哈哈,我也是偶尔才知道您和他是朋友。您放心,如果您愿意去东华市,我一定热烈欢迎。”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改天,咱们约个时间见面。”刘敏安答应道。

侯伟楠高兴极了。他觉得,这次请刘敏安到东华市来,肯定会达到目的的。

侯小江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侯伟楠跟刘敏安聊天,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里酸酸的。母亲去世后,她就像失去了灵肉一般,行尸走肉,整天浑浑噩噩。

这几年来,侯伟楠一边打拼,一边照顾妹妹,他很清楚,侯小江并非真正爱他,甚至连兄弟之谊都谈不上。他从内心深处厌恶这种无法摆脱的宿命,也不敢奢望什么真正的兄弟之情。

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他还是不希望妹妹过上悲惨的生活。所以,即使侯伟爱对他并不关心,他仍然希望他能帮助侯小江渡过这段难熬的时期。

这时,李俊萍从外面进来了。她坐到侯伟楠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楠,刚才你说的话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不能强硬地要求侯叔叔立刻就把钱给你。那样,我们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侯伟楠急切地看着李俊萍,说:“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都知道侯叔叔的情况很糟糕,也就不用勉强他了。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那怎么行呢!”侯伟楠急切地说,“侯爷爷的遗嘱已经写好了,如果他醒了以后,他的遗嘱变卦了怎么办呢?”

“这……”李俊萍沉吟片刻,说,“那……我们再观察两天,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医院探视一下侯爷爷吧。”

“好吧。”侯伟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担心侯爷爷的身体,怕拖久了……”

“放心吧,我们一定想办法。”

此时,侯伟楠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只好向父亲和妹妹寻求援助了。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妹妹侯小江的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他又打电话给母亲李俊萍,可依旧没有任何回音。侯伟楠的眼泪流淌下来,他恨透了自己。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救世主啊!

就在此时,侯伟楠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张王牌没有亮出来。

那天晚上,侯伟楠喝醉酒了。侯伟楠回家的路上睡了一觉。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夜色已深,四下里一片漆黑,寂静的街道里空旷寂寞,偶尔传来一阵夜猫子叫唤的声音。

侯伟楠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脑子却乱得厉害。

他一遍又一遍反复想起自己和母亲李俊萍的初恋。那是在侯伟楠读高二的时候,母亲李俊萍带着他和妹妹侯小江到城郊一座古镇游览。当时,古镇已经破败不堪。但是,李俊萍仍然兴致盎然。

在游览古镇时,李俊萍拉着侯伟楠的手,指着一棵大树,告诉儿子侯伟楠,那棵大树原先属于一位大户人家。李俊萍说完,侯伟楠就追问,那户人家住哪儿?李俊萍说,他们已经搬走了。侯伟楠又问,搬到哪里去了?

李俊萍说,那户人家住到了山西。

侯伟楠问,山西是啥地方?李俊萍说,那是个远离城市的小乡村。

侯伟楠还问,他们的房屋拆迁费多少?

李俊萍说,拆迁费是按揭的,他们拆迁的房子有五套,每套房子一百八十元。

侯伟楠一听,吓了一跳。他问,房子值那么多钱?李俊萍摇了摇头,说那不算什么。

李俊萍说,当年,这块土地的价格不到四百元,而且还不值钱。那时,这个小农庄的老板,就花四百元买下了五套房子,建造了五幢楼。当时他们是按照四百万元的标准建设房屋的。因为他们当时的财力有限,最后只盖了五层楼,其余的钱拿去补贴贫困区了。

侯伟楠听得目瞪口呆,心里说,妈的,怪不得我爸说这块地不值钱呢。

这时,李俊萍忽然神秘兮兮地对侯伟楠说,他们买那五栋房子,其中一栋房子的老板娘是个寡妇,名字叫王秀玲。

侯伟楠一惊,赶紧问,那个王秀玲现在在哪里?李俊萍告诉他,早就移民国外了。

“那她现在做什么?”侯伟楠焦急地问道。

李俊萍笑了笑说:“据说她嫁到一个美籍华裔的老外家庭里,做起了富婆。”

“那……他的男人呢?”

“他丈夫……”

李俊萍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愿意提起他丈夫,便说:“死了呗!”

“死了?”侯伟楠惊讶地问道。

“是呀。”李俊萍说,“她男人患癌症晚期。那个王秀玲嫌弃他,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也太不仗义了!”侯伟楠愤怒地嚷了起来,“这个婊子!”

李俊萍白了侯伟楠一眼,斥责他道:“你骂谁婊子呢!她现在虽然过得风光,可是她一辈子也忘不掉她老公!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吗?”

侯伟楠被妈妈训了一顿,不吭声了。这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找妈妈的真正目的。他急忙说道:“妈妈,你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一趟山西吧。”

李俊萍一愣,随即笑道:“干嘛呀?是不是又去相亲呀?”

“哎呦,妈,你瞎想什么呢。是侯爷爷病倒了,我想带他回来治疗。”

李俊萍吃了一惊:“老爷子病倒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呢?”

侯伟楠说:“前几天刚病倒的。我想带您去看看他。”

李俊萍说:“那你就把老爷子接回来吧,我陪你一起去。”

“妈,你明天不忙吗?我一个人去就行啦,你留在家里帮我看着妹妹。”

“我有什么可看的。你把钥匙交给我,我替你去吧。”

侯伟楠说:“妈,你还是别去了。那边环卫处的人说,老爷子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去打扫卫生了,我怕你进门会弄脏地板和水泥地板呢。”

李俊萍想了想,答应了。

当晚,侯伟楠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把王秀玲抓到手,狠狠收拾她一顿。

他闭上双眼,幻想着自己拥抱王秀玲,与她抵死缠绵的情景,越想越激动,越想心里越痒痒……

这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和王秀玲滚到了草丛里,王秀玲正在卖力地配合着他,两具赤裸的躯体紧紧地纠结在一起,汗珠像珍珠一般洒落在雪白的肌肤上……他感到自己的欲望已膨胀到了极限,迫切需要释放……

就在他准备翻身压到王秀玲身上之时,他却被惊醒了。他发现自己的裤裆湿漉漉的,一股热流缓缓流入下面。他坐起来,低头一瞧,原来是尿床了。

侯伟楠恼羞成怒,用枕巾将下面擦拭干净,然后又把床单扯开,丢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踏起来。他恨透了那个该死的噩梦,恨透了那张让他无法忍受的脸,更恨透了这件让他感觉恶心的衣服。

此刻,王秀玲正睡得香甜。尽管如此,侯伟楠还是担心自己吵醒了她,于是,悄悄地溜下床,穿上拖鞋出门去了洗澡间。

第二天,侯伟楠去了趟医院,看望父亲侯忠海。由于侯忠海病情加重,医药费用巨大,所以侯伟楠决定把家里的存款全部取出来交纳住院费,并向银行贷款三千元钱。

这次侯忠海生病,侯伟楠感觉到,自己必须得努力赚钱了。如果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解决的。侯伟楠知道,他的爸爸是绝对舍不得花钱去住院,他不想花任何钱。

侯伟楠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数了数,存折里一共有四千六百七十八元钱。除去三千元钱,还剩下三千九百元钱。

这笔钱对于平常的工薪阶层来说,是很庞大的数目。可是,对侯伟楠来说,这点钱连九牛一毛也不如。侯伟楠曾经计划把家里的房子卖掉,换一套新房。可是,他仔细地算了一下,房价每平米近两万元,而且是寸土寸黄。侯伟楠算了半天,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这些钱实在不够他付首付的。

他想,既然爸爸病了,他理应负担医药费。可是,他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筹措这笔钱。侯伟楠记得,他小时候有一次,在姥爷家玩耍时,他不小心摔伤了屁股,当时姥爷就拿了三十多元钱给他包扎。但是,现在姥爷已经死了。侯伟楠心想,他要是去找舅舅借,恐怕舅舅根本不会借,说不定会骂他败家子。

侯伟楠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忽然看到一辆轿车停靠在路边。他认识,这辆汽车是表哥侯忠爱的。他快步走到轿车旁,敲了敲玻璃,说道:“表哥,你在等谁吗?”

侯忠爱摇下窗户,冲着他嘿嘿一笑,说:“没谁啊,你怎么来了?”

侯伟楠指了指车内,说:“你不是在等人吗,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哦,我正打算去看我爸爸呢。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侯伟楠毫不迟疑地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钻了进去。他坐定以后,侯忠爱启动了汽车。

汽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向郊区飞驰。路途中,侯伟楠问道:“你爸爸的病严重吗?”

侯小江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医生都说是肺癌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还不肯做手术?”

“你以为做手续容易吗?你知道,我们家是农村的,根本没什么积蓄,我只好跟朋友借钱。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把我能想到的办法全部想了一遍,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等死……”

“表哥,别太沮丧了,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你看我,就没有因为家庭条件变差而愁眉苦脸。”

“伟楠,你是有志气的孩子。我相信,爸爸的病会好起来的,只要能活下来,哪怕只有一口气,我们也愿意。”

“对,咱家穷,不代表我们没有志气。只要咱们肯努力,日子肯定会慢慢地改善的。对了,表哥,今年你有打算干什么?”

“我想去参军。”

“参军?”

侯小江点点头:“是啊,你还记得吗,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人说咱们北东华市要建立新政府,我当时非常兴奋,觉得我离参军的机会就近在咫尺了。后来才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只是为了鼓励人们参军而编造出来骗人的。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参军的!”

“表哥真是有远大的志向!我听妈妈提起过你,她说,你长大以后一定比我强。”

“呵呵,我哪里能跟你比啊?”

“伟楠,你有没有考虑买辆摩托车?你要是有钱了,就去买辆摩托车吧。我们俩轮换骑,省的累。”

侯伟楠摆摆手,说道:“我们现在还没有稳定工作,还没有存下足够的钱,还是先攒钱再买吧。”

“你不是在电影厂上班吗,一个月几十块钱,不够吗?”

“表哥,你是不清楚,电影厂的收入少,还经常亏损,我每个月的薪水只够我吃饭的。”

“哎呀,我怎么忘了你在电影厂打零工呢,这么说来,你每个月还不够吃饭的,那你的收入岂不是很有限?”

“表哥,电影厂的收入确实少得可怜。不过,我还是有一定收入的,我还在拍戏,挣得不少,我打算攒够钱就把我爸爸送到美国治疗,我爸爸现在急需要骨髓移植。”

“哦,你的演技真好,演戏挣的钱不少吧?”

侯伟楠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钱。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美国,在那里拍了几场戏,挣得也不多。”

“唉,真羡慕你啊,能出国留洋,你知道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

“呵呵,是啊,所以,我必须珍惜。”

“伟楠,那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表哥,你这话问得太奇怪了吧,现在是21世纪了,男女恋情是自由的,你管得着吗?”

侯忠爱尴尬地笑了笑,说:“表弟,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表哥,咱们俩还客气啥呀?我告诉你,我现在还单身呢,有空咱们约会呗。”

“约什么会啊,我都快忙死了。”

“表哥,你这样说,我真不高兴啦。我可是从来不会拒绝和漂亮女孩交往的。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吧,看看衣服,看看鞋子,然后你请我去吃饭。”

侯忠爱犹豫片刻,说道:“好,我陪你去。”

于是,他们俩在附近的商业街逛了一圈。逛完之后,侯忠爱说道:“伟楠,你看你喜欢什么尽管买,我掏腰包就是。”

“呵呵,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反正我也不缺衣服穿,还是留着买菜吧,咱们家没有菜。”

“我们去超市买点蔬菜吧。”

“嗯,行,你带路吧。”侯伟楠说。

侯忠爱带着侯伟楠走到了一栋楼前,说道:“我爸爸就住这儿。”

“哦,原来是叔叔的家。”侯伟楠边走边环顾四周,说道:“表哥,这栋房子好像不错。”

“是呀,这套房子已经租了三年了,我准备明年搬出去,然后把这套房子卖掉,买辆摩托车就好了。”

“买辆摩托车?”

“对,如果我不买辆摩托车,我根本不敢去参加部队举行的选拔赛,万一输给别人,丢不起这个人。”

“哦,你说得对,是应该买辆摩托车。”侯小江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又说,“表哥,你这两次去美国都是坐火车,那么贵的火车票你也舍得花钱?”

侯小江笑了,说:“表弟,这次去美国不光坐火车,还有公共交通工具呢。”

“什么公共交通工具,你说的不会是摩托车吧?”

“对。就是摩托车。”

“你买了摩托车?”

“没买,但是我认识一位朋友是卖摩托车的,他帮我联系的,他说这辆摩托车最便宜只要50元,我决定把它拿下来。”

“50元就买到了?这么便宜?”

“嗯,价格确实比较低。不过,我想试试运气,也许它真的适合我。”

两人聊着天来到侯小江父亲所在的楼层。

敲响房门之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侯忠爱打开房门,侯伟楠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

亲。

侯小江走进屋子,扶起了床上的侯小江,然后将他放在床沿上。侯小江指了指沙发,示意侯小江坐下,他则站在一旁。

“爸,您感觉好些了吗?”侯忠爱关切地询问道。

侯小江的母亲李红芳端来一碗粥,递给了侯小江。侯小江接过碗,喂侯小江父亲喝下粥。然后说:“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侯小江的父亲慢慢地张开嘴巴,说道:“还行。”

“爸,您这个病拖久了,恐怕……”侯小江欲言又止。

“不碍事。医生说了,我这病能治愈的,不用担心。”侯忠爱的父亲脸色灰白,眼神呆滞,但依然显得乐观积极。

侯小江看见,父亲床边堆满了各种仪器,还有药品,这些东西估计都是母亲购买的。他看了看时间,说道:“爸,我晚上还有节目,我先走了。”

“哦,你去吧,你刚来就走,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你们兄妹俩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多坐会儿。”

“爸,不耽搁你休息了。”

“那……小江,我也该去睡了。”侯忠爱的妻子站在一边说道。

“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小江到外面转转,给他买点东西,免得他在家里无聊。”

“嗯,你们俩去吧。”

出了病房门,侯小江问道:“表哥,你妈妈呢?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她去哪儿了?”

“我妈去做保洁了,这段时间她每天中午都做清理工作。”

“你爸爸的病真没大碍吗?”

“当然没事了,你看我爸精神多好!”

听了表哥这番话,侯伟楠似乎并没有相信。侯小江说道:“表哥,你不信,明天我们可以跟着我爸妈去公园玩玩,他们家有一块空地,专门用来搭建帐篷和烧烤架的,还可以划船游泳。你们可以坐在帐篷顶上,享受秋天凉爽的夜风。”

侯小江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吹牛,因为他家附近真有一块空地,他小的时候,还经常去玩。侯伟楠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好哇,好哇,这个主意好,明天我也想去游水。”

“表哥,明天我们先找找这个公园在什么地方,等找到了地方再跟我爸妈说。”

“嗯,这个办法好,省得我费脑筋去查地图。明天你带我到处转转吧,我想了解一下我们市的风土人情。”

“好呀,明天咱们先熟悉一下环境,顺便也可以找个景点玩一玩,你不知道,咱们这座城市虽然不算大,却充满了异域的文化特征,值得一去,哈哈。”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之后,侯伟楠跟着侯小江来到了市公安局大院里的一条街。

“这里很冷清啊。”侯伟楠说。

“这条街叫做‘长安街’,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这儿才热闹,人流量非常大,而且都是附近单身的男青年或者女孩子。”

“呵呵,这儿的姑娘肯定长得挺漂亮的。”

“当然漂亮,不仅漂亮,而且很勤快。”侯小江一提到姑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你瞧这条街的店铺都挂着招牌,上写:美容院、理发厅、餐饮、酒店、宾馆……”

“嘿嘿。”侯伟楠也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说,“这么多的美容店?看来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这条街的姑娘都挺善良的。”侯小江说着,突然愣住了,“咦?”

“干嘛,吓我一跳。”

“那里是什么?”侯小江用手指了指远处。

侯伟楠朝那边望去,只看见有几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栋破旧的楼房下,围成了一个圈,里边有人在挣扎。

“那儿好像有人在吵架。”侯伟楠看了半晌,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竟然还有人敢在这个时代吵架,简直是自取灭亡。”

“表哥,你别乱说,这里毕竟是国内,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侯小江说。

两个人急匆匆地向前走着。

“哎哟,谁踢我!”

“谁他妈踢我?”

“草!”

一群人从侯伟楠身边跑过,嘴里骂骂咧咧。侯伟楠停了下来。

“表哥,怎么了?”侯小江问道。

“我的脚被踩了!”侯伟楠弯腰捂住脚背,疼得呲牙咧嘴。

“你等着,我帮你揉揉。”侯小江蹲了下来,替他检查伤势,只见他右腿的膝盖处有一片淤血。

“没事,没事。”侯伟楠摆了摆手,然后把脚缩了回去,准备继续前进。可没走几步,就“哎呦”一声摔倒在路上。

侯小江连忙把他搀扶起来,“表哥,你忍着点儿。”

他把侯伟楠的裤管挽到膝盖位置,然后用手捏了捏膝盖处肿胀的部分,“表哥,这里痛吗?”

“有点儿疼,但是还可以。”侯伟楠说。

“那你再忍一下,我给你按摩一下,马上就消肿了。”侯小江把侯伟楠拉到一棵树底下坐下,然后把手按在他受伤的地方。

侯小江使劲按压他肿胀的地方。

“表哥,怎么样?还痛吗?”侯小江抬头问道。

“嗯,好一些了。”侯伟楠答应道。

侯小江又使劲地揉搓起来。侯伟楠疼得咬紧牙

关。“小江,不用按了。”侯伟楠说,“我感觉已经没事了。”

侯小江把手收了回来,“好了,走吧。”

“你这技艺真厉害,比医生还厉害。”

“那当然啦。我妈妈以前教过我,这样可以治疗跌打损伤,效果很好的。”

“你妈妈还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妈妈以前是护士。”侯小江说,“我爸爸是军人,当初是我爷爷救了我爸爸一命。所以他对我妈特别宠溺。他们结婚以后,我爷爷也把全部的遗产留给了我妈妈,我爸则是净身出户。”

侯伟楠听着侯小江的话,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滋味。

“小江,谢谢你。”侯伟楠说。

“咱们是兄弟,不必客气。”

侯伟楠点了点头,两个人正准备上车离开,却被两个民警拦了下来。

“你们俩是侯小江吧?”其中一名警官问道。

“你认识我?”侯小江诧异地问道。

“你父亲是不是侯建军?”另一名民警问道。

“是啊。你们是?”

“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请跟我们去派出所配合调查一件命案。”

侯小江一听到“命案”两个字,顿时慌张起来。

“什么命案?跟我有啥关系啊。”

“具体情况我们需要调查清楚才行。”一名民警说,“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能拒绝吗?”侯伟楠问道。

“恐怕由不得你。”一名民警说,“请吧。”说完他掏出手铐,咔嚓咔嚓将两个人拷住,然后推着两个人朝派出所驶去。

到了派出所,警察询问侯伟楠和侯小江最近有没有去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

侯伟楠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侯小江也是如此。

“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警察耐心地追问。

侯伟楠和侯小江仔细思考起来。

“你们想想,最近有没有去什么陌生的地方?”

侯伟楠想了想说:“我最近每天晚上九点钟之前都要回家,除了去买药之外基本上不出门。至于小江,他最近几乎都呆在办公室,没有去哪儿。”

警察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确定?”

“嗯。”

“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我们昨天夜里在南山公园里散步。”

“南山公园?”那名民警立刻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喂,我是刑侦三组的王鹏。刚才接到报案,说昨天夜里,有人看到两个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往南山公园深处走去。”

“南山公园?”

“是呀。”

“好,我马上派人过来。”王鹏挂断电话,立刻吩咐旁边的民警,“小刘,你带着几个人现在就过去查证一下。”

“是!”叫小刘的年轻警察转身离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侯小江问道。

王鹏叹了一口气说:“南山公园发生了命案,凶手已经逃掉了。我怀疑凶手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必须尽快抓捕。”

“凶手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侯伟楠问道,“我们平时也没有什么敌人啊?”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公园虽然不远,但是平时很少有人来的。”王鹏皱眉说道,“难道凶手是个盲人?或者聋哑人?”

“盲人和聋哑人也有可能干出杀人的勾当啊。”侯小江说,“不过,我们今天的运气真好,竟然遇到了这件奇闻。”

“是啊,幸亏遇到了你们。”

“对了,这个地方怎么会发生命案呢?”

王鹏叹息了一声说:“这个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养殖场。据传言,这个养殖场的主人是某个黑社会的成员。这家伙仗着在市区有几栋房子,就开始四处欺负人。而且还强占人家的财物。这一天早晨,他在家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

钱包不翼而飞,然后就急匆匆地赶来报案。当他来到公园时,发现一群人围观着什么东西。于是凑过去一看,才发现死了人。死者是一位老太太,她是个瞎眼婆婆,她的丈夫也是个残疾人。因为这个养殖场主曾经多次强占村民们的财物,所以这个老太太的丈夫对他非常憎恨,经常跑到他那里偷东西。他也曾经报复性地砸毁老太太的屋子,还打折她的胳膊。老太太因为眼睛失明,行动不便,无法反抗,只能忍气吞声。

“这个人渣。”侯小江骂道,“真该千刀万剐。”

“是啊。他还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恶心的是他那些亲戚朋友,总是趁机讹诈村民。有一次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是的。有时候我们也不能见义勇为。”

侯小江愤愤地说:“像他这种人,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哎呀,我肚子疼。”侯小江忽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我得上厕所。你帮忙送哥哥去派出所。”

侯伟楠看了看周围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先过去,等我解决了再去找你。”侯小江说,“快去吧,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啊。”

侯伟楠点点头。

侯伟楠走后,侯小江就在路边站着,等待警察过来把他带进去。

侯小江站在路边左右望了望。他注意到从远处开来了一辆轿车。轿车停在侯小江面前的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坐在驾驶座位上。

“喂,你认识吗?”侯伟楠的声音从汽车后座上响了起来,“是不是侯小江?”

侯伟楠说话间就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我不认识。”侯小江说道。他看了看侯伟楠,又低头看向窗外,心中感慨万分。

轿车慢慢地启动了。车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侯伟楠笑着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叫侯伟楠。你呢?”

“侯伟楠,我叫侯小江。”侯伟楠说,“咱俩倒挺有缘份的,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我叫侯伟楠?”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感到挺巧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南山公园的名字呢?”侯伟楠好奇地问。

“我妈妈喜欢旅游,每次去南山公园,她总是拉着我给她拍照。所以,我对公园很熟悉。”

“哦,原来是这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刑警。你呢?”

“你猜猜我是什么职业。”

“我猜你是做保镖的?”

“哈哈……”侯小江听后大笑起来,“你怎么不猜我是做妓/女的呢?”

“不敢猜。怕污了你的耳朵。”

“哈哈哈哈……”侯伟楠再度笑起来。他指着侯小江说,“你这个人很幽默嘛。”

侯小江微笑了一下,说道:“你呢?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啊。我有一个男朋友,叫王涛。是个律师。”

“那真是恭喜你了。”侯小江祝贺他,“你们结婚了吗?”

“没有。”侯伟楠苦涩地笑着说,“不瞒你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嫁人。”

“为什么呀?”

“我爸妈一直催我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孩子。我觉得烦死了,就说我还是单身贵族。他们就更加催促我找了。”

“为什么这样说呀?”

“你知道吗?我们家在城东租了房子住,我们父母住在县城的一个老房子里。我们的邻居全部都是光棍儿,整天嘻嘻哈哈。我觉得他们特别烦人。所以我一直没答应谈恋爱。后来我长大了,我就搬到南山公园来了。”

侯小江想到侯伟楠刚才说自己是孤儿,不由得一阵唏嘘。他说:“其实,你的父母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侯伟楠说,“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你看别人家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大官,他们有权有势,可比我们家强太多了。你再看看咱们自己,一穷二白,还要被人嘲讽。’我就暗自发誓,我要努力赚钱,将来挣大钱,让全世界的人羡慕!”

“嗯。这句话说得好。”侯小江鼓励他说,“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不久就来到了派出所。侯小江和王涛被关押在一个审讯室里。

侯伟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王涛则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抬起头看到侯伟楠,立马变脸似的换上满怀柔情的表情,说道:“伟楠,你来啦?你饿了吗?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

“不饿,谢谢!”侯伟楠依旧闭着眼睛,“你自己吃吧。”

王涛的眼珠转了转,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侯小江。他又说:“我已经买了两瓶饮料。喝饮料吧。我去给你拿。”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向审讯室门口走去。

审讯室的门虚掩着。王涛推开门往外走。刚迈了半步,脚下一滑,顿时摔在地上。他狼狈地爬了起来,却看见侯伟楠站在门口正在冷漠地看着自己。

“伟楠,”王涛讪讪地笑着说,“你也想喝饮料是吧?”说着他就伸出手去想把饮料递给他。

侯伟楠猛然把他的手拨开,厉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王涛说,“我只是想给你拿点儿饮料而已。”

“谁要你的饮料?”侯伟楠说,“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恶心。你赶紧滚!”

“伟楠,你何必这样呢?咱们俩之间有误会不假,但是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呀。”王涛哭丧着脸说,“我是真心爱你的。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你没错!你一点儿错都没有。你只是犯了一点轻罪而已!”

“是吗?”王涛一听这话急忙说,“既然如此,我就可以离开了吧?”

“当然可以离开,我没说不让你离开啊?”

“伟楠,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是舍不得让我受牢狱之灾的。我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王涛高兴地笑着,转身向门口走去。侯小江看他出去了,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曾想他刚跨出去一步,身体突然一软瘫倒下来。他的手机掉落在审讯桌上。

“怎么了?”侯小江躺在地上,感觉到自己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劲,他喘息着问道,“你怎么不让我出去?”

“我也想放你走。可是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

“你中毒了。”女主人冷酷地说。

“我怎么可能中毒了?你胡说八道。”

“你不信?”女主人冷哼了一声,“那就等待着化验结果吧。如果明早你还没醒的话,你就只能成为植物人了。我看,你现在就乖乖地认命吧。”

“我没中毒,我要出去。”侯小江大喊着,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他用尽全身的气力,但始终未能起身。侯伟楠走进屋来,扶起他,叹了口气对他说:“算了,哥,你别折腾了。”他又转头对女主人说,“麻烦你帮我哥治病吧。”

“好。”女主人答应着,打电话叫医生过来检查。

不一会儿功夫,几位穿着白大褂的专家陆续走进来,对侯小江展开各种诊断与检测。侯小江躺在床上,任凭他们摆布。

“侯先生的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暂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

“我建议你留院观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麻烦您了,李主任!”侯伟楠客套地说。

侯小江被安排进入一间单独的监护室休息。他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脑海里充斥的是他与侯伟楠在一起相处的片段,他的嘴角

露出一丝苦笑,心里想着:“这次真的栽了,竟然被人下毒。我怎么就不信邪,非得跟他较真儿呢?唉……”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窗户外传来一声闷响,他警惕地睁开眼睛。只见窗帘被风吹动,摇曳着,飘忽地荡着。窗外漆黑一片,月亮躲在云层后面,连星光也没有。他隐约记得,刚才好像看到窗台边闪过了什么东西,但是因为光线昏暗,加之他又躺在床上,于是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侯小江想起刚才那声闷响,更加确定窗户外有人,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却仍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觉。可是他很快就感到自己腹部一阵剧痛,仿佛肠胃绞痛一般。他忍耐着疼痛,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这个声音吓坏了侯伟楠,他慌乱中摸索起手机拨通了侯小江的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他挂断电话,披衣起身,打开房门,冲着楼下大喊:“小江!”可是楼下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侯伟楠又跑到卫生间,找遍每个隔间都没有人影儿。

他心急火燎,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来。

“侯总经理,您在哪儿呢?”

侯伟楠四下搜寻着,但是却根本找不到侯小江。他急切地打着电话,但是侯小江依旧没有接电话。他越来越担心,越来越焦躁,不由地拔腿就向医务室跑去。刚刚跑到医务室的楼前,突然从远处疾驰来两辆警车和两辆救护车,警笛长鸣,将整栋小楼照耀得灯火辉煌。警车停稳,一群荷枪实弹的刑警从车上跳下来。侯伟楠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扑到救护车旁,趴在车顶向车厢内张望,但是里面只有医疗器械,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警车在医务室门前停住,刑警们迅速占据了医务室附近各个有利射击位置。侯伟楠看到侯小江被抬下来,放在一块白色担架上送上了车。警车驶入夜幕中,消失在浓厚的黑雾之中。

侯伟楠站在原地愣神许久,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医务室门前的街道,而不是自己家。他茫然地走到马路边上,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司机立即踩下油门向市区狂奔而去。不多时,出租车拐上一条僻静的土路,驶进了城郊的某座废弃仓库。车子停下,侯伟楠付钱下了车。仓库里阴森森的,周围堆满了各类货物。司机把侯伟楠带到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前。他掏钥匙,拉锁,咔嗒一声轻响,铁门缓缓滑开。

仓库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大,足足有七百平米左右。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从深深的地缝中散播开来。侯伟楠顺着阶梯走下去,走到仓库深处。

一个男子正背朝着他蹲在一堵墙角下。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侯伟楠吃惊不已,那人赫然是被拘押的侯小江!他看清楚来人,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赶紧跑上去搀扶他:“小江,你怎么了?”

侯小江的表情显得既悲哀又愤怒,他推开侯伟楠的双臂,踉跄地退了几步,靠在一堵半掩着的木质栅栏上。侯伟楠赶紧凑上前来:“小江!我是伟楠啊,你这是怎么啦?”

“别管我,”侯小江低吼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我快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别提了。今晚,你姐给我打电话,说她被人下毒,我就赶紧往回赶。”侯小江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没想到刚刚到医院就遇上警察,我被他们抓走了。他们逼着我写了一份遗嘱,把财产全数归属给他们,然后还要判我三年刑期,说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父母了。”他咬牙切齿地

骂了句脏话。

“你现在怎么办呢?”侯伟楠着急地问。

“没有办法,”侯小江叹口气,“我只能等死了。”

“不行。你绝对不能死。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律师,咱俩联合起来和警察斗争。”侯伟楠急忙拿起手机准备拨号码。侯小江拦住他:“没用的。我早已经把公司转到你名下。你是董事长,我现在只是一个无业游民。”

侯伟楠的胳膊猛然僵硬,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上。他怔怔地盯着侯小江,眼珠子似乎都忘记了转动。

侯小江知道自己的话伤害了他,于是安慰他道:“伟楠,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替我孝敬我爸妈。至于我嘛,我已经活够本了。这些年来我做了太多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已经活不成了。”

“别瞎说,你肯定会没事儿的,我马上请律师,你坚持住。”

侯小江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了。侯伟楠颤抖着拿出手机,哆嗦着按了半天,才按了个110。

侯伟楠把电话打完,侯小江已经晕倒在地。他赶紧把侯小江抱到车上,然后匆匆返回家里,给侯母打电话。

“喂,妈。是伟楠。”

“伟楠,怎么啦?”侯伟楠的母亲问。

“你快过来吧,小江出事了,昏倒在我车前……妈,你千万别激动,千万别过来。”

“我不过去。伟楠,你跟妈说实话,小江怎么样了?”

“小江,他,他,他被警察抓走了。”

“啊?怎么回事呀?你赶快报警,告诉他们,小江是被陷害的。”

“我已经报警了,可是他们没有相信我。他们认为小江涉嫌诈骗……”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说,如果我们想保释小江,必须拿出五千万赔偿损失。否则小江就会坐牢。妈,这可该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我马上就来。”

侯母急匆匆赶到家里,见侯小江躺在床上。她扑到床边握住侯小江的手哭喊着:“小江,我的儿呀,你这是咋回事儿呀?”

“妈,别吵了,我没事儿。”侯小江艰难地睁开眼睛,挤出了一丝笑意,“你别担心,这是一场误会,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侯小江的母亲抹了一下眼泪,强忍住哽咽说:“那,你饿吗?我买点东西给你吃?”

“谢谢妈,我真的吃不下。我没事儿。我想休息一会儿。”

“你睡吧。”

侯小江躺在床上,慢慢地合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世界,一片血红。

他看到父母的尸体,鲜血染透了整件衣服,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哭喊着“爸、妈”。可他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他的父母。

“你干什么?别碰我爸妈。”他歇斯底里地冲过去,狠狠一拳砸在一张桌子上。桌子四分五裂,碎玻璃渣撒得漫天飞舞。他愣愣地站着,突然看见母亲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拿起一根水果刀捅向了自己。他慌乱中扑过去挡住刀刃,母亲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他撕扯着嗓子嘶哑着喊:“不要杀我妈妈!不要杀我妈妈!”然而,这个梦仍旧没有结束。他看见侯小江拿起匕首,将自己的喉咙割破。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了他,使他不由得尖叫起来。

他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伤痕,一道血流淌在手掌上。他抬眼看见窗外黑暗的夜幕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这是在哪儿?”他喃喃地嘀咕着。此刻,他的头还是有些晕眩,浑身酸痛,身上布满黏腻的汗水。他费力地挣扎着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

这时候,电脑屏幕亮了,一封邮件映入他的视线:“小江,我是李彦峰,祝贺你获胜!”

他恍惚了许久。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记忆并不清晰,他依稀记得,当时,有两辆警车停靠在路边。警察带走了侯小江。随后,他又被送到医院,因为失血过多,他昏迷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李彦峰”是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想不明白。他试图从网络上找寻答案。可是网页上除了各种奇怪的标题以及几篇文字报道以外,什么内容也没有。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再想了,索性就扔掉了电脑,然后穿戴好衣服走出病房。

侯伟楠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侯伟楠关切地问:“哥,你好了吧?”

“好多了,”侯小江微微一笑,然后问,“小江呢?”

“哦,小江还在病房,我陪护着。”

“我去看看他。”侯小江说着,就径直朝着病房走去。

“哥……我……我不想待在这里,”侯伟楠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换间病房吧。”

侯小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啦?”

“没事。”

侯小江看着侯伟楠脸上复杂的表情,心想,难道侯小江受刺激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侯伟楠的肩膀。“走吧。”

侯伟楠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着。侯小江推开病

房的大门敞开着。一个男孩子站在房间里,看上去二十多岁。他身材高挑,肤色苍白,留着一头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近视镜。

他似乎对侯小江有所防备。见侯小江走过来,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他。

侯小江感觉自己和这位新朋友的距离拉远了。这种陌生感令他感到惶恐。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莫非这个小伙子讨厌自己?

侯伟楠连忙解围:“哥,我帮你引荐,他叫杨晓波,刚从美国留洋回来,是咱们公司的客户。今晚,他特意跑到医院来探望你,还请我代替他向你说声‘恭喜’。”

听了侯伟楠的介绍,侯小江伸出双手,与杨晓波紧紧握手。

他的手冰凉,手指纤细而坚硬。侯小江感到自己的心也在瞬间变得僵冷。

杨晓波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一声,似乎很不舒服。侯伟楠立即关切地询问道:“晓波,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俩到医院检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