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这些人行事到底还是知晓些轻重,他那两间矮房自始至终无人动过,应当也是无人敢动,且不光是这两间,连同不远处,王妮和她爷爷当年居住的那几间,也不曾被动过。
这几间屋房的房契,一直都在他的手里,虽说房契这种东西,在混乱的世道中往往都是废纸一张,但究竟是废纸还是不可逾越的律令,那还要看是落在谁的手中。
“呵呵。”
陈牧看了看那两件矮房,略有些缅怀的感慨一声,继而冲着那一片矮房轻飘飘的挥了一下衣袖,继而便转过身,再不停留的迈步远去。
而几乎就是在他身影消失之际,那几间矮房,仿佛实在是年久失修,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响,继而便轰的一声,彻底倒塌下来,化作一地散落的碎石尘埃。
正在向几个乡绅介绍这附近院落居处,滔滔不绝的说着些什么‘气运’,‘天命’,‘紫气’之类玄乎话语的那牙行柜头,以及一众乡绅,都被这忽然倒塌的动静吓了一跳。
众人各自踉跄退后几步,待那几间屋房彻底垮塌,归于尘土后,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面面相觑起来。
……
距离故居不远。
一处数进的复式嵌套的府邸坐落,院墙高耸,拔地一丈,皆是青石所铸,内合多个院落嵌套,能看到有些丫鬟仆从正在忙碌,或清扫庭院,或清洗衣物。
在内院中,一个老妇人神态慈和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其满头花白的银丝,仅仅只还残留少许的黑色,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斑斑皱纹,不过老妇人心情却是很好,身旁就见有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以及三个四五岁的稚女环绕,俱都‘奶奶’、‘奶奶’的喊着。
“奶奶,奶奶,您再讲讲表叔的故事嘛。”
“奶奶,我也想习武,以后也变成表叔那么厉害的人。”
一群还在换牙的稚童环绕,声音清脆,笑语连连。
陈红神态慈和的说道:“习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是得吃苦的,当年……”
正说着话。
她忽然心中一怔,似有一根线被轻微拨动,下意识的转过头,往后方的屋檐上方看去,但屋檐上方空空如也,仅有一只麻雀在梳理着羽毛。
陈红这个动作也让院里的孩童都往屋檐上看去,但也俱都什么没瞧见,一时间都有些好奇的看着陈红:“奶奶,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
陈红摇了摇头,感叹人老了总是时不时有些神神鬼鬼,很快思绪收敛,慈和的看向几个稚童,讲述道:“那个时候啊,家里还穷,吃着上顿不知道下顿……”
几个稚童都聚精会神的环绕在一旁静悄悄的听起了故事。
屋檐角上。
梳理羽毛的麻雀旁边,陈牧静悄悄的站立,看着儿孙满堂的陈红,最终轻轻点头,继而悄然转过身,消失在屋檐角上,而那只麻雀依然若无所觉的梳理着自己的翅膀。
……
沿着街巷一路往前,陈牧不作停留,很快便进入内城。
时隔数年,如今的内城也是变化很大,余家的驻地占据的区域比过去也有了许多变化,有的方向拓展了一些,有的方向则因宗派势力而缩窄了一些。
陈牧神态平和的一路向内深入,沿途与一些余家的扈从,护院擦肩而过,但依然没有人看得见他的身影,直至他一路来到余家深处,一座朴素的院落里。
推开院门。
院落里生长着不少花卉,一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正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沿着一处处花卉绕行,时不时轻轻抬手,空中便悄然有雨露凝结,浇灌在花圃之中。
察觉到院门被推开,余九江转过身来,往门口望去,就见到陈牧神情平和的缓步走了进来,并轻声道:“一别多年,老爷子近来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
余九江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呵呵的说道。
他缓缓收回手,虚空中不断凝结的雨露消失,继而拄着拐杖向着陈牧走来,步伐还算平稳康健,但陈牧却看得出,余九江体内的血气,衰落到甚至已不及普通人了。
以陈牧如今的修为境界,甚至能据此直接判断出余九江的寿数,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约也就还有一年左右,便是归墟之时。
“今儿怎么有空回瑜城,可是碰巧路过?”
余九江看向陈牧。
虽然远在瑜郡,但其实余家一直都有和州府那边书信来往,也有和许红玉等人互通讯息,何况如今余家地位也不同,也知晓很多关于陈牧乃至七玄宗的近事。
余九江知道如今的陈牧,虽已名震寒北,位居天下第一宗师,但却也是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否破关而上,问鼎天下,就看接下来这段日子,在如此重要的时期,没想到陈牧还会回来瑜郡一趟,他心中倒也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欣然。
人老了,临近最后的岁月,总是难免如此,他其实还想见见许红玉,但从瑜郡到州府路途遥远,如今的他身体已不能再长途跋涉,而因陈牧面临的形势严峻,许红玉呆在七玄宗山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不宜再远行跋涉回返瑜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