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太医?”宁修远并没有看向沈谦,搁在窗框上的手支着下颌,表情莫测地低低笑了声,“秦太医乃是院首,原是负责陛下龙体的。如今陛下体恤尊夫人,拨了秦太医过去……沈大人应该知道,这秦太医去了大理寺之后,便是不能再进宫去伺候陛下了。如今沈大人又对秦院首不满意,想更换别的太医,可大人有想过陛下那边吗?或者说……从见着本官之后,沈大人可问过一句陛下龙体安康否?”
沈谦哑口无言。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挺没有道理的,但他想着哪怕是冒着掉了乌纱帽、甚至是掉了脑袋的危险用当年之事威胁于陛下,他也要试一试。
可没想到陛下没接见,倒是宁修远亲自来了,还是这样一个……令人有些忌惮的宁修远,那些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便不能用了,意料之外脑筋也迟钝,被人说了个哑口无言。半晌才朝着帝王寝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洪福齐天,纵然暂时龙体抱恙,不日便能康健。”
“呵……这些个冠冕堂皇的话,沈大人留着日后同陛下说吧。”宁修远放下支着下颌的手,终于侧目看向站在门槛之内的沈谦,墨色的瞳孔里是不易察觉的怜悯,只那神色一闪而逝,他摩挲着指尖,才道,“尊夫人是仵作,这药理显然也是懂不少的。若是寻常病症,尊夫人自己便能开方子抓药,完全不必劳烦任何人。可如今是疫病……秦院首都束手无策,还有谁能力挽狂澜?本官也不瞒着沈大人,如今沈姑娘就和陈老在一起,几乎不分昼夜地查古籍、试药方,陈太医也去了,陈家的几位年轻人也搬去了姬家,就这样,仍然收效甚微……”
大抵是听着女儿的消息,沈谦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直直对上对方视线。
这位年轻的大人稳坐马车之中,正处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皮肤白得过分,便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漆黑幽邃,看人的时候像是能看到你心里似的。饶是他为官多年,自觉已经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骤然见着还是心生怯意。
宁修远啊……
人都说宁三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却不知往日形象不过是他刻意低调内敛的模样了。这才是真正的宁家三爷,小小年纪就被燕京城的人称一声“爷”的男人,清冷、矜贵,端坐高山之巅、俯瞰蝼蚁苍生的宁三爷。
往日,是自己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