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姬家了,就是宁国公府都要跟着遭受史官弹劾。届时……姬无盐还有什么脸面留在燕京城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陵棺椁?
委实一举多得。
可算盘打得有多响亮,此刻的结果就多让人糟心!李奕维一边暗暗咒骂无能的太医们连个针灸之术都搞不定凭白让人比了下去,一边跨进门槛匆匆入内,未见人,声先到,“父皇!父皇您终于醒了?!儿臣、儿臣担心极了!”说完,“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床榻之前。
干脆利落。
凉风携着黄叶从窗外吹进来,落叶晃晃悠悠落在李奕维脚边。
太医们惊呆了,皇帝……似乎也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起身吧。就是多睡了一会儿,又没什么大事……方才,没见着你,去何处了?”自称担心极了的儿子不守在身边,却是在自己醒来之后才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哭天喊地的,这种“担心”也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去相信。
李奕维吸了吸鼻子,当真吸出了抽噎哭啼之感,他又状似不经意地擦了擦眼角,才道,“是这样的。儿臣想着,昨儿个儿臣离开前您都好好的,可怎的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您就这般模样,定是宵小作祟……是以儿臣虽然挂心父皇,却也不得不带着人去调查此事。”
“幸好……幸好父皇洪福齐天!”话音落,低着头又抽了抽鼻子,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
太医们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置一词。
皇帝打量着这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硕果仅存的儿子半晌,寻思着李奕维有句话倒是挺对,明明一早还好好的,怎么昨晚就给发病了呢?莫不是……搁在被褥之下的指尖却是碾了碾身下锦缎,皇帝倏地笑了笑,“那倒是辛苦你了,那如今这宵小可找着了?”
宫中,皇帝终于缓缓醒来。
醒来后的皇帝,看起来比任何时候的状态都要好些,看着床边围着的济济一堂的太医们,有些疲惫地笑了笑,“怎么了?朕就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
张德贤猛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连哭带嚎的扑到皇帝床畔,“啊哟喂!陛下您终于醒啦?老奴、老奴都吓死了,是、是老奴将太医们叫来的,早上您如何都不醒,老奴担心,才自作主张将当值的太医都叫了过来!幸好、幸好陛下洪福齐天,终只是虚惊一场!”
皇帝刚醒,还有些犯懒,闻言微默,神色淡淡问道,“如今却是几何?”
“已过午时啦!”张德贤嚎完了,半起了身子从上到下将皇帝打量了一遍,见对方气色的确不错,心下稍松,才问道,“陛下,让太医给您号号脉?”
皇帝往上坐了坐,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不必了。朕有些饿了,你让人准备些膳食来,今日此处的太医各个有赏,你安排着。”
太医们齐齐下跪谢恩,陈太医欲言又止,身边同僚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口,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傻子!这个时候告诉陛下他能够醒来全靠一个医术都不会的小姑娘,满堂太医成了一个笑话,那此刻还没落地的赏赐只怕就要变成责罚了!
陈太医本不欲无端居功,但被同僚这一扯倒是突然恍然……姬姑娘之所以没有带陈老进宫,只怕也不愿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毕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人不懂?如此想着,便也没有再出声了。
只张德贤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低声应了,又如实禀告,“陛下。姬姑娘还在偏殿等候,可要一同赏了?”
“姬……姬无盐?”皇帝眯着眼靠在枕上,闻言看向张德贤,他的瞳孔浑浊,盯着人的时候反倒有种渗人的气势,意外之色因此被冲淡了不少,问道,“她怎会在此?”
“陛下有所不知……”张德贤颔首轻笑,笑容温和得像是说起自家宠爱的小辈一般慈祥,“就是姬姑娘的针灸之术唤醒了陛下。只是姑娘施针之后耗神太过,宁大人就带姑娘去偏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