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思忖后,霜星心里一亮。
菲亚梅塔的那三招,看似无从破解,但其招式理念都源自于拉特兰教的教律,那是千百年前已有的旧东西。
而刚才特子在一旁暗中指点自己的剑招,前两句都是出自前人的诗句名篇,后一句却是他自己即兴所创,纵然格律辞藻远不如前两句,但也还是创作出来的。
临敌对阵正如做文章,亦如研习学说、信仰宗教,最忌讳的正是因循守旧。
——他正是在教我,教我以剑招之新破解其枪铳之陈旧。
若要求生求胜,唯有求新求变!
霜星猛然一省,心里忽然变得很亮,有如冰晶般透亮。
她立即拔出了手中的冰剑,透明而清澈的剑,剑指向天。
这时,在菲亚梅塔那个角度看来,冰剑恰好与天上的太阳重叠,折射而来的光不偏不倚地如花丛里窜出的黄蜂般“刺”了她眼睛一下。
她眼前猛地一黑,再等到她抬头时,光已变成了冰,冰化成了剑,剑又变成了水。
水,又刚好包住了悬在天上的那颗将爆未爆的燃弹。
火一般的燃弹遇到了水,下落的速度自然就缓了,只见蒸汽朝四面蔓延。
菲亚梅塔急忙看着手中的枪。
手中的枪却不知何时早已被水淋湿。
就连她全身也都已被水淋透。
菲亚梅塔心里一惊,再想要出招已迟。
她只听得雾中飘来了一句话:“若是苍天亦有原罪,戴罪之身何处偿还?”
她是拉特兰的干员,她并不怕刀剑无眼,招式还没来得及击中她,但这句话就已经击败了她。
还几乎挫败了她的斗志,甚至动摇了她的信仰。
她现在终于有些后怕。
她极不甘心地追问:“你这是什么剑法?”
恰逢此刻兜着爆弹的水球缓缓而落,霜星用手接住了水,水又凝成了冰剑,她从容地收剑入鞘,说道:“这招并不是剑法,亦不是什么粗暴的源石技艺,只是我经历过太多残酷到超过你想象的事情,又看到你这三招都是出自拉特兰的教律,于是心中有了个问题,你想不想听听?”
菲亚梅塔听得很认真。
“既然拉特兰都认为上帝存在,可是当人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上帝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到头来帮助人们度过难关的还是人,而非上帝,那他到底还值不值得人们去信仰?”霜星有些傲然地说,“也正是有了这个问题,我才以疑问破了你的招,不再困于你的‘直面’、‘愧悔’、‘偿还’三道命令之下,求得新变化,打破了陈旧的律法桎梏。”
莫斯提马听得饶有兴趣,对她这番话大为欣赏。
菲亚梅塔又觉得发冷了。
刚才霜星的那一招既然能以冰折射阳光,令她双目暂盲,又以冰生水,扑灭了燃弹的火,那她绝对有十足的把握出剑,要了自己的命。
纵使莫斯提马能出手相救,自己也还是有很大概率被她重伤。
她着实替自己感到庆幸。
霜星却笑了笑,问:“这两个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菲亚梅塔久违地拿不定了主意,莫斯提马上前一步说道:“如果刚才的约定算数,你也只能带走陈墨,贝小五毕竟是拉特兰公民,他须要听从我们发落。”
就在这时,右手边的巷子里走来了一个人,也恰好是个没有了右手的人,他身材不高,却站得很直,脸有些微微发圆,眼睛瞪得很大,既看起来有些喜感,又有些倜傥。
兴许是一路匆匆忙忙未经打扮,他的下颌长了层薄而密的胡子,这倒更让他多了几分属于他那个年龄段的男子气概。
一见到这个人,莫斯提马的法杖开始了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