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间再无陈枸杞

千年前的槐帝姬无胥,还有一个身份。

他是南衣的二弟子。

剑圣青衣的师弟。

磨剑崖只会输给磨剑崖。

这是当年那一代磨剑崖在人间的评价。

能够力压一切大道之始的函谷观,成为人间第一,磨剑崖也只会输给磨剑崖了。

当然,有人没死。

他的师兄死了,他的师弟也死了。

只有他没死,因为他当时没有在人间。

陈怀风什么都猜到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草为萤也没有在意陈怀风是否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只有依旧在人间拥有诸多故人诸多牵连。

身份才是身份。

故人死绝。

那些东西便只是埋没的尘沙。

墓山之上长久的沉寂着。

过了许久,陈怀风才向前伸出手去,轻声说道:“多谢前辈教诲。”

草为萤平静地看着陈怀风,没有把剑放入他的手中,只是松开了手,任由它插入了泥土中。

“这不是赐剑,陈怀风,一个剑修也不需要他人赐剑。”草为萤平静地说道。“剑修的剑,需要自己去拿,也需要自己去磨。”

当初送南岛那柄鹦鹉洲的时候,草为萤也没有交到他手里,只是甩去了水草,丢在了他身前。

这不是侮辱。

被塞到手里的剑,与自己拿起来的剑。

是两种不同的意思。

自己拿起来的剑,才能和人间讲一些大道理。

这是草为萤在青悬薜身上看到的东西。

于是陈怀风伸手,握住了那柄剑,拔了出来,放在了膝头,而后看向草为萤,很是认真的问道:“前辈还有事吗?”

草为萤看着陈怀风,听着他的那一句格外平静的——前辈还有事吗。却是不住地笑着。

草为萤笑了许久,而后握着酒葫芦喝着酒,向着山下走去。

“没事了,我先走了。”

说走便真的是走。

就像一个乘兴而来的少年,与人畅聊一番,又乘着夜色凉风,向着人间走去一般。

少年其实聊得不是很开心。

因为陈怀风叫他前辈。

男人至死是少年。

哪怕是活成了老古董也不例外。

但是墓山上的那个剑宗弟子,他确实很喜欢。

哪怕在草为萤看来,他的资质平平。

尽管在人间看来,陈怀风已是人间天骄。

但作为从磨剑崖最为巅峰一代走来的

人,草为萤看谁都是资质平平。

毕竟人间向来只争第二,已经很多年了。

但是师兄二字。

不是资质一词可以说尽的。

草为萤走到了山下桥头,站在桥上喝着酒,又回头看了一眼山上的那个沉默的已经三十二岁了的剑宗弟子。

清冷的夜色里,少年的眸光中似乎有些光芒。

也许也是在怀念,那些漫长的岁月之中,有人曾叫着自己师兄的日子吧!

看了很久,草为萤轻声笑着,仰头喝着酒,走过桥去,在夜色人间里渐渐走远而去。

陈怀风安静地坐在墓山之上,静静地看着膝头的那柄剑。

枸杞剑陈怀风,在今夜之后,便成为了历史,变成了师兄剑陈怀风。

师兄是一个地位不大不小的名字。

但是很少有人用这个作为剑名。

不是不适合,而是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就像草为萤说的那样。

所谓师兄,便是须赴死之时,先于师弟去死。

陈怀风静静地看着膝头的剑,想着草为萤的那些话。

又或者其实很久之前,当陈怀风没有再在剑宗之中抱着茶杯喝着茶打着牌的时候,枸杞剑便已经不在了。

只是师兄。

陈师兄的师兄。

师兄剑的师兄。

草为萤只是给这柄剑换了一个名字。

而赋予他意义的。

是陈怀风自己。

浮生几何,非赴死不敢往,非赴死不敢来。

陈怀风却是突然想起了人间流传着的槐帝当年说过的这句话。

而后平静下来,闭上了眼。

膝头的剑轻鸣着,剑意环绕。

是师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