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真是幸运啊。”
话音落下,花无喜的身影在雨中街角缓缓消失。
......
墓山之上,膝头放着剑的陈怀风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城东方向。
借着公子无悲的身体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的花无喜,他当然知道。
只是并没有在意这种东西。
人间的恩怨是人间的恩怨。
人间剑宗虽然在人间,却也不是摆在菜市场外的纠纷调解所。
陈怀风看着城外某个向着青山中跑去的少年,却是在想着一个问题。
南岛也曾叫过自己师兄。
陈怀风静静地看了很久,而后重新闭上了眼,落入神海之中,看着道果落入海中。
当然不是所有师弟都是师弟。
师兄自然是存在着界限的。
......
在意识到街角那个人便是花无喜的时候,南岛也曾想过向着城中跑。
城里有草为萤,有张小鱼。
但是握着剑犹豫了一刹那,还是向着城外而去。
不止是在自己入狱的那日,只有闲云野鹤的陈鹤来了。
更是因为眼前的花无喜看着很是诡异。
那道身影之上,隐隐有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南岛并没有把握真的能够踏着剑风,当着他的面,进入到这座城池之中。
于是南岛向外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跑去哪里。
倘若是在昨日之前,他会选择去南柯镇。
南岛依稀的记忆中,似乎曾经听到丛刃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与你父亲是旧相识。
但是南柯镇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变成了一片荒原河谷,变成了一场大梦。
南岛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于是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是还未跑入先前来的那条山道之中,南岛便看见了一个身影提着灯笼,安静地站在那块山石边,平静的站在那里。
南岛停了下来,从身后拔出了桃花剑,沉默的站在那里。
花无喜静静地看着雨中那个撑伞的少年,似乎在想着很久之前他一瘸一拐的提着剑追着自己的模样,所以他轻声说道:“现在,该我追你了。”
南岛并没有逃离而去,他想试一下。
于是握紧了剑,踏着一地雨水与落叶,在花无喜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刺向山石边的人影。
这一剑在人间角度而言,是很快的。
是并未熟练的人间快剑。
是曾经的穿花之剑。
可惜今日的花不是昨日的花。
花无喜看着这样不讲礼貌的少年,很是老成的皱了皱眉头,也许活在他兄长的这具身体之中,让他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少年。
所以他抬起了手,却是直接握住了那柄刺来的剑。
少年的剑自然能够伤到花无喜的身体,只是无论是剑意还是剑锋,都无法越过那些掌心的浑厚的巫鬼之力。
南岛惊骇的
神色还没有成形,手中便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花无喜拖了过去,又向着远处甩开。
就像田头的农人捉住了一条蛇,而后扯着尾巴砸向地面一般。
南岛被重重的甩向了地面。
落在一地泥水之中。
花无喜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在灯笼上擦着手上的雨水,而后静静的看着南岛。
“你应该跑起来,南岛。”
南岛咬了咬牙,捡起落在一旁的剑,带着一身泥水爬了起来,踏着剑风向着雨中人间而去。
花无喜平静的站在那块山石边,并没有去看南岛离去的方向,而是回头看向了南衣城。
也许有道目光曾经注视过这里,只是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那道目光并不是来自于墓山之上。
而是城北剑宗。
某处清溪石桥之下。
所以那道目光落回了溪中,而不是山上。
花无喜沉默的看了很久。
无论是过往,还是当下。
那个曾经热衷于打牌的白衣青年,永远都能带给他许多的畏惧。
但花无喜不愿承认,就像曾经他说过的很多用于粉饰自己的谎言一般。
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襟,看着那具满是剑伤的身体。
那些剑伤有些来自张小鱼,有些来自丛刃。
“你看,你都被张小鱼打怕了。”
花无喜如是说道。
说得很是平静。
就像事实一样。
花无喜合上了衣襟,身周有巫河扩散而出。
残破的巫河,只是正在缓缓修复着。
大泽之中与西南山脉之中,不断的有着冥河之力向着这一处而来。
化作了巫鬼之力,填补进了那些碎裂的巫河之中。
就像陈怀风曾经说过的那样,花无喜与公子无悲不同。
他是天生灵巫。
得鬼神眷顾的人。
花无喜平静地看着这场四月的雨,看着他们落在那条环绕在身侧不断壮大的巫河之中。
似乎也有些如同曾经公子无悲那样的缅怀。
花无喜静静的看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再见了,我亲爱的,也可憎的兄长。”
当他这句话落了下来,落在了那些雨水打翻的落叶之上。
人间似乎有阵轻微的风吹了起来。
而后卷着某片落叶,向着远方而去。
远方没有尽头。
是幽黄山脉。
那里有条冥河,传闻是一切世人的归宿。
花无喜安静的看着那片落叶远去。
“倘若我们不是北巫道之人,也许真的可以相亲相爱的吧。”
花无喜毫不留恋的转回了头,向着人间南方某处青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