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问那个剑崖女子的剑意之境,便干脆的认了输。
就像他在上崖的时候想的那样。
这场问剑,只是东海这些故事里,最可有可无的事情。
于是上崖见雪,下崖也要见血。
才始一步踏上轻舟的陈青山被一剑自山河中穿了出来,山河虚影破碎,那个一身黑衣的观里师兄,被一剑钉在了不远处一座风雪断崖之上。
崖下清溪潺潺。
溪边是堆积的白雪。
溪中是滴着的红血。
张小鱼踩着风雪,握着手中的山河剑,静静地看着面前被一剑钉穿不住的吐着血的陈青山。
四下风雪,遍地沉默。
陈青山只是在轻声笑着。
那一剑并没有穿过他的心脏,穿破风雪而来的那一刻,偏移了少许,所以只是穿过了肺腑,这使得陈青山的笑声有些嘶哑,带着那种破风箱的凄厉的呼呼声。
“你好啊,张小鱼。”
张小鱼沉默着,而后轻声说道:“九月的时候,我没有真的上山,也没有真的入观。所以我确实不知道,原来河宗现在是在你的手里,青山师兄。”
陈青山名叫青山,自然是山宗的人。
他是这一代山宗大弟子。
也是张小鱼最正统的师兄。
哪怕是李石,终究也是观宗的人。
陈青山只是笑着,缓缓说道:“那是七年前的事。”
张小鱼沉默少许,轻声问道:“为什么?”
陈青山笑意敛去,静静地看着张小鱼。
“你与师父吵了一架,去了剑宗学剑,你要讲更大的道理。”
陈青山说得很是平静,抬起手,握住了张小鱼的山河剑,向外拔去。
张小鱼没有阻止他。
于是剑从陈青山体内拔出,黑衣白衣一同落向崖下清溪之中。
陈青山在溪水中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心口那一处偏移了少许的剑孔,平静地说道:“我看到了你的矛盾——你的犹豫你的决绝。但是师弟,你要知道,师父是对的。”
“所以?”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陈青山。
而后者只是平静地抬起头来。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山宗或是河宗的人,我只是山河观的人,观里从来都没有乱过,师弟。”
陈青山抬起了一只手,满溪大雪,也满溪道风。
“乱的人,是你们,你们心乱了,看什么都觉得是乱的。”
这像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
在酒肆的时候,张小鱼曾经教训过那个东海剑修——平心静气一些......
然而在这片青山下,断崖溪流边,那个被世人所不喜的河宗陈青山,却是说着乱了心不够平和不够宁静的人,是张小鱼。
又或许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张小鱼没有否认。
满目山河再度盖过风雪。
陈青山虽然受了张小鱼,但是依旧是极为强横的道门大修。
所以他站在张小鱼身前,抬起了一只手,伸出了一只手指。
天地山河可远可近,那一指也许在天边,也许便在张小鱼身前。
所以明明陈青山便在张小鱼身前,这个白衣青年却有些看不明白那一指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把你们都杀了。”
陈青山轻声说道。
“观里就宁静了,师父也不会那么烦恼了。”
一指瞬间穿越山河,一切距离都在瞬间泯灭。
只有那一指。
张小鱼平静地抬起手中的剑。
在今年三月的时候,便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画面。
那一指,破了一切,停在了他的眉间。
但是现在不是三月了。
他也不是那个将一切都暂时地藏在了人间的张小鱼。
哪怕是鱼儿,也不会在同一条河里被淹死两次。
所以他抬手举剑,山河剑再次被一指点穿。
但是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也有一指。
观里的人都有一指。
而他多了一柄剑。
张小鱼也是这样想。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
那一指穿越了山河,被山河剑短暂地滞留了一刹之后,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
哪怕自己的那一指已经点在了陈青山眉前,甚至都能够感受到他眉宇间的热气——风雪里那种热气很是清晰。
这是要一同赴死的意思?
张小鱼才始闪过了这念头,而后神色便变了。
天地山河自然是天地山河。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脚下,出现了潺潺溪流。
溪中飘雪,带着无数寒意。
这意味着什么?
张小鱼一指点在了陈青山眉心,然而却在清脆的声音里,折了自己的手指。
道门之人相比于剑宗,在近身作战之时,身躯是极为强悍的。
尤其是眉骨。
但是山河一指,不可能点不破那一层骨头。
除非。
张小鱼脚下溪水潺潺,而陈青山的没有。
所以很简单。
张小鱼的山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