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知道鼠鼠在哪里吗

“南方,去南方看看。师兄去哪里?”

“岭南。”

“嗯。”

于是二人擦肩而过。

狸笠站在那里看着,却是有些不解。

二人看起来明明很熟悉的模样,但是为什么这场交谈却是这样的匆促。

一直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师兄与狸笠同样擦身过去,狸笠依旧有些迷惑,回头久久地看着那个应该也是人间剑宗的弟子。

“你在看什么?”

狸笠回过头来,便看见张小鱼也在那里回头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有些好奇那个师兄是谁。”

张小鱼轻声说道:“陈怀风,枸杞剑陈怀风。”

山河剑张小鱼,白墨剑钟扫雪,枸杞剑陈怀风。

人间剑宗的剑,在没有没入人间之间,向来有名有姓。

狸笠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大概许久没有出岭南,已经忘记了,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师兄之间应该很熟悉的吧。”

张小鱼轻声笑着,说道:“是的。”

“但我见交谈有点短,甚至不如师兄与我这样一个陌路相逢的人说得多,匆匆两语,便擦身离去。”

张小鱼转回了头,继续在山下向前而去。

“因为说了很多年,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都是相知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需要追根究底去谈论的。”

狸笠站在后面安静地听着。

“至于匆匆两语便擦身而去。”张小鱼一面走着,一面歪头看着暮色,而后轻声说道。

“大概便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

狸笠站在那里发着愣,而那个白衣剑修却已经走远了。

只留了一句。

“鸿飞那复计东西。”

鸿飞那复计东西。

与谁不是呢?

......

在陈怀风离开后。

胡芦在原地站了很久,而后背着剑同样离开了剑宗。

人间大雪之后渐渐热闹了起来,偏近暮色的大河垂柳,正在雪中蓄着势——大约明年,它们便会重新发出绿芽长出新枝,从一些被冷意包裹的人间里,垂下万条绿丝。

但那是明年的事了。

胡芦这样想着。

当人心情不好的,自然万物皆着我之色彩。

所以哪怕明明知道那些河岸干枯的柳枝还会再绿。

胡芦也只是想着那是明年的事了。

街上有些灯笼旧了破了褪色了,人们也会将它们取下来,然后换上崭新的,散发着热烈的红光的灯笼。

但那也是明年的事了。

街道的石板被踩得久了,也开始翘了起来,于是被人拿起锤子,砸去了边角,像是一条渴死的鱼一样,翘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

人们也会修的。

但那不是明年的事,也许要过很多年。

等到一些故事翻篇,人们静了下来,再回看这座老城,心想那真难看啊,然后才会把它撬出来,换上一块新的。

人们总在残破里,凋陨里,向着更新的人间而去。

但那会是明年,或者更久的事了。

熟悉的师兄走

了,也会有别的师兄与他熟稔起来。

那也是更久的时候了。

胡芦背着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片看了很久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的人间,突然便觉得它很是残破,很是寂寥。

好像哪里都不顺眼,让人想要把它们挖出来,种点新的,摘下来,挂个红的,撬出来,换块好的。

胡芦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心口很是闷。

他想像个小少年一样,背着手跑进某条巷子里好好地哭一哭。

但是他不是小少年了,他已经是大少年了。

十五岁,便是神河的小少年保护法都不会管他了。

所以他只能闷闷地走在街头,看着别的小少年舔着糖葫芦欢快地踏着雪离开。

有家酒肆换了个新灯笼。

红艳艳地挂在檐下,胡芦看着那里,又转头看着天空暮色。

烟云很重,所以只有橘色的像打烂了熟透的果子之后流出来的汁液,而看不见那轮太阳。

于是胡芦又看回了那个酒肆上挂着的灯笼。

红色的灯笼纸下,有着明亮的一点。

原来你躲到这里面来了啊!

胡芦这样想着。

于是抬腿走进了酒肆。

已经十五岁的少年,光明正大地买了一壶酒。

于是少年也躲了起来。

背着剑走在街头,整个人却都躲进了那壶酒里。

胡芦喝着酒,沿着那条长街走了许久,而后便看见了那艘停在了河边的小船。

鼠鼠大概也是看见了正在那里喝酒的少年,但是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坐在船头,瞥了一眼,便重新开始煮着酒。

胡芦当然不知道鼠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