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一定的意思自然是下次也不一定。
少年撑着伞离开了这片风雪,在像是足以令人迷醉的神海天穹的光芒之下,向着那处道海而去。
那些猝不及防的剑意,使得那本古朴道卷,自行点燃了神海,以天地元气的急剧消耗,来镇压着那些风雪剑意。
虽然在天上镇,借着草为萤的剑湖之剑,将那些风雪引向了外界,但是终究这片神海还是曾经燃烧过许久的时间。
是以南岛走到这片依旧未曾成形的道海边的时候,许多东西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道树之上有着许多干枯的果子,正在缓缓死去。
也在缓缓新生——会有新的白花自果子凋落的地方生长出来,而后凋谢,重新化作一枚青绿的道果。
生命自然总是这样的,在一些东西死去的地方,会有新的东西长出来。
譬如三月风中的草籽,不断死去,不断新生。
南岛一路蹚过道海而去,停在了树下,而后伸手在那些道树枝叶里,翻找着那些干瘪的果子,像是人间果农一般,把它们摘了下来,而后堆积在了树下,里面残余的元气大概会重新被道树吸收。
于是枝头伤疤之上,开始新发着苞芽。
提着油灯走在膏盲夜色里是修行。
那么大概采摘着果子也是。
南岛抬头看着那些神海之上不断旋转着,吐纳着人间元气的涡流之岛。
那场神海之火,大概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对于南岛这样的人而言。
南岛看了许久,却是蓦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后身影消失在了神海之中。
......
睁开眼的时候,乐朝天正坐在楼中盯着那块鸡胸肉垂涎三尺。
“师弟你在做什么?”
南岛古怪的看着乐朝天。
乐朝天回过头来,看着已经睁开了眼的南岛,笑嘻嘻地说道:“师兄,我想吃烤鸡。”
南岛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烤鸡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那你怎么不吃?”
乐朝天唉声叹气地说道:“这是你的小二师侄留给你的。”
南岛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只给自己留不给乐朝天留,想来是他已经偷偷吃过了。
乐朝天当然不是偷偷吃的,他是光明正大的啃的。
“那你吃吧,我不饿。”南岛看着乐朝天那副模样,轻声笑了笑,很是慷慨地把那块烤鸡让给了乐朝天。
乐朝天嘿嘿笑着,等了半天,不就是为了等南岛这句话么?伸手拿起那块烤鸡,便坐在炉边啃着。
南岛轻声笑着看着正在吃烤鸡的乐朝天,而后缓缓说道:“你说我要是把道树的枝桠剪掉一些,会怎么样?”
乐朝天愣了一愣,而后怔怔地看着南岛,说道:“师兄说什么?”
南岛轻声说道:“我想给道树修剪一下,它枝叶太茂盛了,枝条太多,虽然果子也很多,但是结成的道果似乎有些小......”
乐朝天叹息了一声,说道:“师兄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南岛说道:“难道不行?”
乐朝天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行不行,我没有试过。”
南岛坐在那里看着那场风雪沉思了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而诱人的想法。
只是可惜没人知道这样做后果。
南岛却是蓦然有些想念悬薜院的云胡不知。
这个年轻的先生虽然少问世事,但是关于大道修行之事,却是知晓不少。
......
剑湖春雪里,两个人正在静静地看着那些云崖之外的风景——有大雾散去,有小道,有白头山雪。
“前辈后来有再回崖上看过吗?”
秋水站在桃树下,静静地问道。
草为萤依旧是坐在舟头,在水波荡漾之中,轻声说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崖上,我有没有去过,你难道不知道?”
秋水低头看着那个坐在舟头的少年,而后缓缓说道:“前辈太高了,不止是辈分,前辈倘若真的不想让我知道前辈去过浊剑台,那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草为萤只是坐在昏沉暮色里,喝着酒,看着山雪白头的半轮辉煌。
“青衣在崖上的时候,南衣再也没有上过崖。”
于是秋水明白了草为萤的意思。
磨剑崖不能没
有崖主,也不会有两个崖主。
青莲曾经是剑崖崖主,秋水也是。
所以二人自然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那座高崖之上。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青莲离开之后,他的那个被称为妖祖的师弟没有接任崖主,而是交给了白衣的女儿的红衣,所以他才能端坐高崖之上数十年。
秋水与草为萤之间,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那座高崖有什么好看的呢?”
草为萤却是轻声笑着。
“哪怕后来你在红衣死后,没有接过剑崖崖主之位,我也不会上去。倘若不是白衣死在槐都,我大概会是剑崖之上,坐的时间最短的那个人。那座高崖太高太冷清,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不能去看,只能看着那眼清泉,看着东海四十九万里,看着那一切不属于人间的地方。”
这个舟头少年看向湖岸一瀑白发如雪的女子,轻声说道:“你能够在上面枯坐一千年,这一点,我不如你,便是青衣,也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