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梦里从来是人间

人生哪有什么不散的宴席呢?

只有此后江湖偶遇罢了。

南岛没有再管身后等着烤鱼的草为萤,提着两只烤鸡,便去打桃花酿去了。

草为萤站在细雪檐下,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轻快的离开的背影。

是的。

做人当然要潇洒一点。

除非小少年孝敬给自己的鱼烤焦了。

草为萤闻着那股焦味,转头看向店铺里。

事实证明,烤鱼可能确实和烤鸡不一样。

......

那柄剑便被随意地插在了草庐前。

这条秋水畔虽然不可见夜色,但是可以通过远眺人间,来知道当下的时间。

只是知不知道时间,大概也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事。

有人买了豆腐回去给朋友做好吃的。

有人拿鱼换了烤鸡,走入小楼里换来了小少年们欢呼雀跃的‘师叔太帅啦!’。

但秋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秋水边。

一泓秋水对着另一泓秋水。

人间似乎远远地有着许多喧声,越过了暮色,越过了山林,落向了这片秋水两岸。

大概是在夜色里的欢声笑语。

秋水并没有去想什么‘但热闹都是别人的’这样无用的自我哀怨的话。

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面前的那条承载着暮色流向远方无尽深洋的长河。

大约也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什么年年有余的声音。

于是秋水也打算钓点鱼。

只是才始起了这种想法,岸畔便有鱼跃了出来,在满是枫叶的河岸边弹尾而跳。

秋水倒是自顾自地笑着。

“我只是想想而已,就算真的吃了你,也不会年年有余了。”

秋水没有年年了。

今年便是最后一年。

过了今日,便是最后一日。

但她很是宁静,一如千年来安静地坐在高崖上一样。

等待岁月流去,等待一切终逝。

人间也许因为这个女子的下崖,有过许多的动静。

但是对于秋水而言,只是要死了,所以穿过人间,回到故土,回到当年的那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而已。

于是那尾鳞片上带着霞光的鱼,又重新落回了长河之中。

人间暮色里,有一道剑光而来,而后落在了坐在秋水边的女子手中。

是一片青竹。

人间这个时候能够这般青绿的竹叶,自然只会来自磨剑崖上。

秋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那片带着一些剑痕的竹叶,而后将它别在了身后的那枝桃花旁边。

青竹桃花见白雪。

竹叶自然只是寻常的竹叶,也许问了一个问题。

那柄剑什么时候回崖上。

秋水静静地看向东海方向,而后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

“这柄剑留在崖上,你守不住。”

以秋水将它一路带来,带到了秋水边,插在了那处草庐前。

下崖而来,见那个带着大司命神魂的小女孩也好,见某个大泽里复苏的神女也好。

其实都未必要带着这柄剑。

但是秋水还是将它一路带了过来,哪怕此剑离崖的瞬间,让整个人间的大道之修,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一些伤势。

只是秋水不得不这么做。

她在谣风悬薜院祖院站了很久。

青悬薜的臂骨不见了。

这样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书生的臂骨,有什么用呢?

有时候没有什么用,有时候很有用。

譬如这个书生,是青衣之后,第一个能够拔出这柄剑的人。

秋水当然也能拔出来,但这是不同的概念,秋水拔剑,但压不住那些剑意,那样浩瀚凌厉的剑意,也许会毁去整个人间。

但是书生拔剑,如同拔着一柄寻常的剑一样。

换而言之。

青悬薜是青衣之后,这柄剑曾经唯一认主之人。

所以青悬薜的臂骨有什么用呢?

秋水没有去想,只是平静地带剑穿过了人间。

她要死在秋水,也要把剑短暂地留在秋水。

她死在这里,这柄剑便无人敢动。

......

东海某个牌馆里。

打牌的人都回去过年了。

然而那两个人却还是凑了一桌麻将。

二人坐在了南北对向,而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与二人极为相似的少年,便补上了那两个回家过年的人的空位。

坐在角落里的人一面摸着牌,一面看着自己的牌面,平静地说道:“你的牌还是打得很烂。”

后来的白衣男人淡淡地说道:“没关系,牌桌上的输赢,从来都证明不了什么。”

“牌桌之下是一样的。”

“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