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这么多年牌,倒是第一次天胡。”
王小花愣愣地坐在那里,天胡了?
这一局就这样结束了?
“大过年的,总要吃一顿饺子。”
那个也许不苟言笑的人,倒是说得很是通俗。
“更何况,牌桌上的天胡,也只是牌桌上而已。”
那人推着牌,身后的椅子发出了一些咯吱的声音,也许是靠了上去。
那个懒散的声音倒是平静地说道:“至少在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第一刻里,天命选择了我。”
搓牌的声音再度响起,王小花只是茫然地跟着搓着牌。
他师兄的声音同样平静。
“你们都是看命运的人,其实比谁都清楚,命运是看不透的,尽天意不尽人意之事,你们比谁都清楚。或许今年天意确实在你,但是人意呢?青悬薜的臂骨是在我手里,是有人将它送到了槐都。而你远走谣风,却在岁月长河里受了一剑。天意在你,但人意在我。”
那把椅子再度发出着吱呀的声音,也许是那人重新坐正了,于是那些声音都变得近了一些。
“更何况,天意也好,人意也好,都是不重要的东西。当年瘸子选择了勾芺,明天心也选择了勾芺,哪怕是丛中笑也更看好我那个童年玩伴。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在很多年前的南衣河边选择了死去,而世人谁又能够想到,是我,改变了这片人间?”
“天意人意,无非外物,自己的决定,才是命运。”
“而且,你不应该叫朕师兄。”
“而是陛下。”
麻将也许已经码好,只是无人再动。
牌馆里很是宁静。
“是的,所以陛下,您该回人间了。”
这一句话并不是那个懒散的声音说的。
而是卜算子。
这场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第二场牌局没有能够开起来。
满屋沉寂。
王小花并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离开,只是卜算子走到了自己身旁,重新牵住了自己的手,而后向着牌馆外面的夜雪里走去。
牌馆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王小花感受着重新落在面庞上的冰冷的雪花,虽然外面不如里面温暖,但是她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牵着卜算子的手,随着这个老道人在小镇雪街里走着。
“所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小花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掺和进了一场牌局,又莫名其妙地胡了两把牌。
而后似乎有些吵了起来。
“当个和事佬。”卜算子声音有些沉重。
“他们会打起来?”
“我不知道。”卜算子缓缓说道,“但我怕他们会打起来。”
“会伤到人间?不是说修行者打架,要礼人间吗?”
卜算子轻声说道:“修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人间是礼不住的。除非他们不在人间打。”
“不在人间,那去哪里?”
“去大漠深处,去东海四十九万里,去冥河边缘,去无尽深洋。”卜算子说得很是啰嗦,倒是真的开始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了。
“只有留有足够的缓冲之地,才是真正的礼人间。”
王小花回头向着那边看去。
但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种茫然一些惶恐的表现。
在牌馆里的最后一段话,她自然听明白了很多东西。
那个声音低沉的男人,便是当今人间的陛下,妖帝神河。
那个回家过年的牌馆老板,大概也不会知道,某两个似乎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个突然牵着小女孩到来的道人,会是当今人间修行界之中,最高的那几位。
“他们还在那里吗?”
王小花很是不安的问道。
“在。”
“那我们走了,他们是不是就会打起来了。”
那种惶恐,促使王小花再度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卜算子沉默了很久,静静地看着长街的尽头。
在王小花看不见的地方,有两个岁月里的少年相背而去。
“也许会,因为这一次,大概他们真的闹翻了。”
“为什么?因为那块骨头?”
“是的。”
卜算子轻声说着,牵着小道童的手向着镇外而去。
“但是我们管不了,也劝不住,崖上的人如果还在,也许能够劝解一些,但是现在崖上的人不在了,人间就没人能够劝得
住了。”
“那人间怎么办?”
“祈祷,祈祷二人能够和和气气地,去解决一些问题。”
这个世人称之为离命运三尺的老人,在这个风雪小镇里,却是说着最为无力的话。
王小花捏了捏卜算子的手。
二人离开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