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正在缓缓走来,人间剑宗姜叶。
作为现而今人间剑宗的守门人,姜叶自然是要与卿相紧密接触的。
二者需要共同维持南衣城的局面。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卿相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有上次骂完街之后的尴尬局面。
一事归一事,二人自然都分得清楚得很。
“胡芦怎么样了?”
卿相喝了一口酒,轻声说道。
毕竟是老友的弟子,总归要关心一下。
姜叶停在了卿相身后,他不是陈怀风,没有入大道,自然便没有与卿相并肩而立的想法,只是缓缓说道:“依旧是在昏迷中,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大概是他自己不愿醒来。”
卿相叹息了一声说道:“没事就好,其实说来说去,这件事我也有一些责任。丛刃这王八蛋一去不回,我自然也有一些长辈的职责。”
姜叶静静地看着这个好像终日饮酒飙车无所事事的人间大妖,轻声说道:“院长自然有院长自己的事情要看。”
卿相沉默了少许,说道:“的确如此。”
“院长已经重入大道了?”
“是的,只是根基被伤,要恢复依旧需要很长的时间。”
姜叶有些叹息地说道:“所以修行者,终究都是在行险招。”
卿相作为三剑三观之下的大妖,却也是被南楚巫偷袭,险些毁了道海。
正如很多年前那些前辈们所说那样。
修行者掌握着足以轻而易举地杀死自己的力量。
哪怕是天下大剑修,倘若毫无防备地被人用刀子搅进脑子里,也会屈然死去。
道人虽然身体强于剑修也强于巫鬼道之人,但是终究也是世人。
他们的眉骨也许比拳头硬,但是倘若没有道韵入体,总归还是不会有剑硬。
卿相倒是平静地说道:“人间本就是行险招,对人间了解得越多,便会发现,世人其实越是脆弱。思想与认知上的刚健,并不能抹去形体上的柔弱。”
姜叶轻声说道:“以柔弱的形体掌控刚健的思想,大概便是大道所言柔弱胜刚强之理。”
卿相倒是回头看了姜叶一眼,大概也是惊奇于这个流连于菜市之中的弟子倒也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
姜叶自然知道卿相什么意思,轻声说道:“这是御剑之理旁触而来。”
卿相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二人长久地站在城头之上。
“今日十二了吧。”
姜叶轻声说道。
“是的。”卿相站在那里,吹着和煦的春日里带着凉意的春风。
城外是远山大泽。
同时亦是驻扎着无数自槐安各地调集而来的大军。
虽然不是青甲,但是槐安兵甲之上的机括与道文之道,早在千年前便已经初现端倪。
在千年前的两族之战中,亦是大放光彩。
今日之南衣城,自然不是大风历一千零三年的南衣城。
哪怕是当初的八十万戍海黑甲与巫鬼道鬼部众再度前来,都是无须惧怕什么。
南衣城本就是历代古战场之中埋骨最多之地。
用世人的话来说就是南衣河的河床,都是用尸骨铺就的。
“南方还在下雪。”卿相轻声说道,“这与道圣的人世补录集中所记载的东西是相悖违的。”
姜叶神色凝重地说道:“所以这是神女的意志。”
卿相缓缓说道:“宏伟之力,最是能够屈服世人,南方冥河之力浓郁,神女大人只怕神力早已远非当初初现之时可比拟。”
姜叶皱眉站在那里,缓缓说道:“槐安能够做什么?”
卿相眯着眼睛,喝了口酒,深深地看着那片大雾山泽。
“也许倾举国之力,可以将神女重新葬入大泽之
中。只是这样代价太大,人间未必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这种毁灭性的战争。”
姜叶沉默下来。
如何是倾举国之力?
便是将整个槐安,都填进与南方的那场战争之中,不再是岭南下山那样的小打小闹。
而是所有山上的都下山,崖上的都下崖,河里的都上岸。
三剑三观,以及所有的从属修行之地,尽数奔赴黄粱。
才能够填满这样一个神女带来的巨大沟壑。
姜叶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我以为槐安已经足够强大。”
卿相轻笑着说道:“槐安整体,自然比当年要强很多了,但是当今人间,缺少了能够真正站在极高处的人。就像当今修行界对于磨剑崖秋水的评价一般——她不是能够坐守人间的人。磨剑崖的高度代表了当今人间的上限。又或者这才是槐安修行界本有的轨迹。是南衣之后的那一代人,过于孤峰突起了。思想与认知的刚健,有时候确实能够带动形体的向上。在惶恐里生长的东西,自然会比平和时更为强大。”
卿相说着,却又停顿了许久,抬头看着人间天穹。
“只是很幸运的是。”
“我们依旧可以享受那一代人的余佑。”
姜叶眯着眼睛看着卿相,他不知道这个千年书生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张小鱼或者陈怀风,没有见过那样一个青裳少年。
自然便不知道很多的故事。
卿相低下头来,很是平静地说道:“所以我们不需要倾举国之力。”
“守好南衣城的门,让槐安不受打扰的继续向前而去,便够了。”
这大概也是明知神女降世。
而槐都依旧没有大动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