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高大的身影穿行在梨树之间,簌簌地撞落着梨花。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
在柳青河走过的那一线行迹里,一地梨花纷落,大约总有些凄凉的美感。
梅溪雨看着这个黑袍高大男人身后的那些白花,没有继续问下去。
哪怕柳青河不是天狱之主,这样一个人间大妖,在修行界中,总归也是他的前辈人物。
问多了,自然失礼。
柳青河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些在人间青檐的切割下,分了一片落向天狱之中的霞云的色彩,照在一些梨花上,像是一幅用胭脂画成的画一般。
“槐都方面,将你的羁押时间改为了两年。”柳青河没有再说闲话。
梅溪雨并没有什么意见。
两年也好,三年也好,终究都是给世人的交代而已。
两年也好,三年也好,他梅溪雨都只是一个无辜的背黑锅的人。
“城户司那边给你在城东准备了一所宅子。”
柳青河转回头来,看着梅溪雨缓缓说道:“你过些日子便可以住进去了。”
梅溪雨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梨花。
“多谢狱主。”
柳青河微笑着说道:“不用谢我,因为这些事情,与我天狱无关。”
梅溪雨只是暂时留在了天狱,而不是应该待在天狱之人。
倘若这件事情与天狱有关,他也不可能这般闲的在这里看梨花。
青天道之中,有不少道人,曾经便死在了天狱里。
那是这处道门魁首分崩离析之后的一些事。
梅溪雨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安排留在天狱之中一段时间,而不是本该交由刑部管理的槐狱。
但总而言之,也许其中便有一些青天道过往故事的历史遗留在其中。
就像白玉谣说的那样——青天道依旧有不少十二楼的人。
他们想让天狱看看自己。
青天道凄惨地从十二楼的故事里挣脱出来,自然不可能再让更后面的人,继续重蹈这种覆辙。
柳青河好像只是专程来告诉梅溪雨这个消息一般,说完了之后,便继续穿过了那些梨树,向着院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什么。
回头看着这个道人。
“缺一门的推衍之术,是从青天道流传而去,你会吗?”
梅溪雨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
柳青河微微笑着,摘了一朵梨花走出了院子。
“那确实可惜。”
梅溪雨自然不知道柳青河虽然不想将自己看见的一些东西告诉他。
但是确实有些好奇。
那把来自小镇里的小白伞,会走向哪里。
......
人间暮色极其浓郁的时候,那种落日熔金的色彩穿过了层层高檐,落向了人间,而后渐渐点起了许多灯火。
槐都的人们有时候会度过两个夜晚。
但是夜晚并不代表着槐都会陷入昏沉之中。
南方的那座古城夜晚有多绮迷繁华,北方的这座都城只会更甚之。
就像暮色的尾巴被点了起来,在春雨如油的槐都,将一切白日未曾有过的灿烂一同绽放在人间。
许春花不无惊叹地站在了人间中层的悬街上,看着那些如同琉璃之花一般的光芒如火如荼地蔓延向整片人间。
高天之上依旧有些橘黄的色彩,然而人间已经布满了大红的色彩。
一切都在春风里,只是以色彩,便让人感觉到了那种繁盛与喧嚣。
槐都居大不易。
但是倘若能够安居在其中。
没有一个人不
会被这种层次丰富而鲜明的色彩打动。
陈鹤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却也是不知为何,脸上带着某种迷人而温暖的笑意,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这样的人间。
一切在那种缓慢而沉稳坚定的迁移之中向着夜色里而去。
许春花却是蓦然惊呼了一声。
“陈鹤,我看到那条巷子了!”
陈鹤顺着许春花的目光看去,果然那些像是水流一样缓缓移动着的人间街头,有条巷子正在从那些长街层檐之后现了出来。
陈鹤笑着说道:“那我们现在回去,还是再看一会?”
许春花犹豫了少许,说道:“先回去吧,你不是说了吗?来日方长。”
自然是来日方长。
陈鹤推着天衍车,与许春花一面张望着,一面穿过了那些依旧在缓慢流转,错综复杂的长街小巷,回到了那条巷子里。
踏入巷子的时候,陈鹤却是惊讶了一刹,而许春花却是沉默了下来。
在巷子里,站着一个抱着一杯枸杞茶,抬头越过那些巷檐看着渐渐吞没夜色的灯火的道人。
陈怀风。
陈鹤当初所看到的那个身影自然不是错觉。
只不过考虑到身旁的许春花,陈鹤还是没有表现得很是惊喜的模样。
安安静静地推着车,与许春花一同走了过去。
“师兄怎么在这里?”
陈怀风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的院墙之上,端端正正地向二人行了一个道门之礼,尽管他的身后背着那柄代表着人间剑宗的剑。
但是这样娴熟的道礼,已经很难让人再觉得违和了。
剑修放下了道理,便开始讲道礼。
毫无疑问,陈怀风讲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身后的剑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