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站在暮色里,却是想起了很久之前,某个闲云野鹤的青年与自己说的那段话。
轮椅剑吗?
这样的名字未免过于滑稽。
于是少年自己也笑了起来,站在溪畔,将手里无比灼热的剑插入了身前清溪之中,那柄剑有如淬火一般快速的冷却下来,而后剑身之上渐有白霜起,那是许多的细雪。
少年从溪中抽出剑来,抵在伞骨上滑了过去。
无数雪屑弥漫在伞下。
剑鸣锵然。
“细雪。”
那名六境剑修神色肃穆,轻声说道:“好。”
而后蹚水而去,走到了清溪中央,拔出了自己的剑,在衣袖上擦干了溪水与淤泥,执剑一礼。
“我会以此为荣。”
南岛默默的看着那个溪中无比诚恳的六境剑修,轻声说道:“多谢。”
那名剑修蹚过了溪水,而后走上岸来,向着小镇而去。
高不高是要打过了才知道的。
剑叫什么名字是要问了才知道的。
所以在这个当初登崖而去的少年下崖之后,这些东海剑修很是诚恳的来打了,也问了。
那日那个看起来很是狼狈的白衣剑修给所有人留下的悬疑,终于有了一些答案。
于是心满意足而去。
......
尤春山什么忙也帮不上,想要捡剑都被剑烫伤了手,起了一个老大的水泡。
于是在众人离开之后,想着师叔应该饿了,又腆着脸问陆小二要了一些钱,跑去镇上抢面条去了。
这个背着木剑的年轻人揣着一些铜板走在小镇上,倒是有些不习惯,因为今日都没有人来取笑他到底是不是剑修了。
所有人都在说着那个少年的事。
毕竟一个踏雪斜桥的少年能够与三个五境剑修打成这样,自然是无比惊人的事。
尤春山一面满意的听着镇上之人的惊叹,一面向着那处面馆而去。
这个背着木剑的年轻人打算如同昨日一般,先好好蛰伏下来,而后伺机而动。
只是才始走到了面馆附近,尤春山便愣了下来。
在面馆外已经有人在和那个叫做王小二的掌柜说着话了。
那人看起来很是古怪,身材高大,梳着道髻,却背了一柄剑,穿着一身流云剑宗的弟子袍,却并不是很合身,短了一些,所以露出了下方的道袍。
尤春山在那里默默的听着。
.....
“我师父应该在这里吃过很多面。”
“你师父哪位?”
“一个穿着白衣的剑修,身上没有带什么钱,以他的性子,大概率会赖账。”
......
在这中间停顿了很久。
尤春山躲在墙角探头看着,只是那个剑修依旧背对着自己,而那个面馆掌柜却好像确实想起来了什么,长久的沉默着。
一直过了许久,尤春山在听见他继续平淡也漠然的说道:“没有,我这里没有过那样一个人,我从不卖面给剑修的。”
“镇上的人都说你家的面最好吃,他当初既然在东海停留了这么久,不可能不吃你家的面。”
那个流云剑修的声音一如下方的那身青白色的道袍一样平和。
讲得也是世人都能够听得懂的道理。
大约是厌烦了这个剑修的纠缠,那个面馆掌柜一伸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是的,他吃了,吃了两万贯,你给我吧。”
两万贯什么概念呢?
等于丛刃当初在这里吃了一个云竹生。
也可以把镇上的这些店面全都盘下来。
换成银子,就是两万两。
只是大概这个掌柜的也没有想到。
面前的这个流云剑修,确实有两万贯。
当那张大额银票拍在了他手上的时候,王小二很显然的愣了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确定是两万贯。
但很快又将那张银票丢了回去,转身向着店里走去。
“我没有卖过面给剑修。”
那个流云剑修紧随其后,向着面馆里而去,面馆掌柜抬手就把门帘拉了下来,而后把门关了上去。
尤春山看着这一幕,愣了愣,有些着急。
你别关门啊,你关了门我去哪里抢面去。
那个剑修便停在了门口,抬手敲了一阵门,又放下手来,缓缓说着。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师父是谁,也知道他已经死了,也许死前,他还在这里吃着面,与你耍着无赖,说他会有弟子来付账。”
那个剑修的声音说着说着,便有些低落了下去。
“因为他以前说过,他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给他师父到处付账的。”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过,给他付账的弟子还没有来,先来了一个要杀他的弟子,而那个付账的弟子才在途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姗姗来迟.....”
那个剑修在那里声音低沉的很是啰嗦的说着。
一直过了许久,那扇门才重新打开了。
那个面馆掌柜安静的站在门口。
“一千一百七十五文。”
那个剑修伸手向怀中摸着钱,只是面馆掌柜却又继续说道:“我不会卖面给剑修,你要先脱了这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