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小少年远比十五岁的少年要矮小的多。
胡芦已经长高了很多了。
或许就像所有故事最开始的那句话一样——开门的人矮矮小小。
或许手里还攥着一张牌。
“那个暖手炉是梅师兄给我买的。”
在看见了并未在意的记忆里某些画面的时候,少年好像终于清楚的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因为冬天太冷了,我总是不想练剑,只想跑出来吃好吃的,或者和他们一起打牌,于是从河上渡船回来的梅师兄,就给我买了一个这样的东西。”
胡芦说着,脸上有着一些很是深刻的缅怀的神色与一些浅淡的笑意。
有些过往,倘若能够想起来,世人总是会不自觉的笑着的。
“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想到,我有了炉子之后,依旧是不想练剑。”
少年说着,好像也觉得冷了起来,于是把手举到唇边哈着气——其实少年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怕冷了。
“于是就跑了出来,拿着一些师兄们放水输给我的钱,跑来这里买吃的。”
少年说着,看着那边沉思着。
“应该是炸豆腐,丸子,蟹排,还有一个糖油粑粑。”
少年这样说着的时候,不远处风雪街头那个分明被冻得瑟瑟缩缩,却依旧踮着脚满是期待的看着油锅的小少年终于从摊主那里接过了那些吃的。
一如十五岁的胡芦所说的那样。
有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脑海里的。
只是有时候,自己都记不起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直到亲自站在那样一段岁月里。
少年才会感叹地说着原来是今天啊!
程露默默的听着,而后问道:“所以好吃吗?”
少年很是认真很是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怎么会不好吃呢?”
远处的那个小少年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站在摊前雪中,迫不及待的将炉子挂在了手上,而后拿起炸豆腐很是满足的咬了一大口,而后被烫的不停的吐着舌头。
直到将那一口都嚼碎咽下去了,小少年才心满意足的向着长街北面边吃边走着离开。
胡芦安静的看着当年自己的背影——这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当年自己的样子了。
少年看了很久,而后走了过去,停在了那处小吃摊前,很是认真的,同样要了一些炸豆腐与丸子。
程露站在一旁,看着等待着食物的少年,说道:“我以为你会追上去。”
胡芦低头看着油锅里的那些东西,轻声说道:“追上去做什么?”
追上去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小吃摊的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很是古怪的看着这两个看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的剑修。又着重的在胡芦脸上多停留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毕竟南方多剑修,老板也没有多想。
假如这是一个道人的话,老板大概会继续认真的想下去,于是将他与先前那个人间剑宗的少年联系起来。
十来岁的少年,当然面相变化得是很快的。
假如当年在这里买炸丸子的是程露,那么这个老板自然便能够一眼认出来。
毕竟程露哪怕是在一千零二年,也已经二十多岁了,面相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少年是会倏忽之间长开的。
前日见过的那一眼,后天可能就会觉得陌生了。
胡芦并不知道老板在想些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程露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这倒是让少年有些好奇。
“师兄不是要去找一些东西吗?”
程露平静的说道:“不急,现在才十二月八日。”
胡芦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那些吃的好了,胡芦付了钱,而后接了过来,只是并没有像小少年那样迫不及待的在摊前便吃了起来,只是看着程露问道:“师兄要吃一些吗?”
程露摇了摇头。
于是少年带着那些吃的,向着南衣河的方向而去。
“十二月九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
胡芦提着吃的,那些再次回到这样一座繁闹的冬雪南衣城的仓皇的情绪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很是认真的问着身旁的黑衣剑修。
程露负剑顶雪而行,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张小鱼的日记里所留下的一些东西。”
胡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只是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往河边走去。
一直到停在了河岸,这个少年抱着吃的,歪着头,静静的看着那条边缘已经渐渐冻结的南衣河,一直看了很久,而后才转头看着程露说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程露静静的看了少年很久,而后伸手入怀中,将那本一直妥善保管的日记拿了出来。
胡芦将那些吃的放在护栏上,想了想,又用剑意驱散了那里的风雪,而后才接过了程露递过来的那本日记,倚着护栏,在雪里安静的翻看着。
......
大风历一千零一年,三月十八。
今天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小少年,叫做胡芦。
这个名字真的很蠢。
也不知道取名字的人是怎么想的。
听起来还不如我的张小鱼。
不过毕竟是师弟,我还是不要笑得太开心了,万一这小子记仇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不过话说剑宗里总算有新弟子了,我张小鱼的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
从明天起,做一个颐指气使不劳而获的人,练剑,打牌,使唤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