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淡淡的说道:“什么问题?”
齐敬渊走到了大殿门口,抬头仰看着人间西南,或许可见冥河,或许不能。
这样一个剑渊剑修轻声说道:“倘若神女大人,赢了人间,又当如何?”
寒蝉平静的说道:“神女若是胜过槐安,那么一切自然付诸东流。只是那不是你我能够决定能够揣测的事情,说得再多,自然都是废话而已。”
齐敬渊没有再说什么,行礼辞别而去。
“先生。”
这个悬薜院剑院先生走到了那些殿下长阶之上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一个许久没有听见过的称呼。
少年模样的齐敬渊负剑在阶上停了许久,而后缓缓转回头来。
那样一个剑修微微笑着站在大殿之上。
齐敬渊忽然想了起来,当初在悬薜院帮他换上那样一身白色大氅之前,这样一个剑修便是这样笑着的。
所以其实并不是某个风雪之夜的寒蝉记不起了。
只是许多的东西,他们从始至终都一厢情愿了。
寒蝉当然一直都是那样一个碎碎念着两万贯的寒蝉。
齐敬渊叹息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初心易得,始终难求。”
柳三月静静的停在了假都某条柳河石桥之上,这个早早离开了楚王殿的道人,与刘春风一路闲逛着,却是不知为何又走到了这里。
刘春风当初自然是知道在这样一个地方,困缚着一个形貌丑陋的人,只是那时哪怕是张小鱼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柳三月,自然更不用说这个悬薜院的人。
刘春风并不知道柳三月为什么会突然走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着这样一句话,所以只是静静的看着一河河水缓缓而去,两岸柳条舒缓的摆动着。
柳三月却是不无惊叹的说着:“当初我在这里的时候,曾经与寒蝉师兄说过,倘若一切不可强求,日后也请将这样一片土地还给神河陛下。”
这个形貌丑陋的道人叹息着说道:“便是我,都是一度以为他早已忘记了许多东西,却没有想过,他其实一直记得比谁都清楚。”
刘春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怅然的看着一河流水。
有些故事对于柳三月自然是欣慰的,只是对于这样一个黄粱悬薜院的道人而言,自然是有着极大的落差的。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道人才轻声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很能明白,陛下,究竟是如何让你们这般虔诚的。”
柳三月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黄粱人喜欢谈虔诚,在这里生活久了,我也会时常说着虔诚这样的词句,只是人间有时候,未必一定要虔诚。”
刘春风轻声说道:“不是虔诚,难道是热爱?”
柳三月低头轻声笑着。
“为什么不呢?”
“人间好好的,为什么要分隔开来呢?大雪安安静静的,为什么要带着血色呢?我可以今日起床,开开心心的扛着锄头去给自己的菜园子除草,为什么要将锄头换成刀兵呢?”
刘春风轻声说道:“当然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
“是的。”柳三月轻声说道,“我们或许确实无法阻止一些人间大势的改变,但也不应该让大势将我们也卷进去。”
“万事知易行难。”刘春风缓缓说道。
“知易行难,便可以不行吗?”
刘春风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三月尹自然可行,但是悬薜院不行。”
那样一块臂骨之事,自然不可轻易放下。
毕竟人间历史万万年,也从来未有刨人祖坟而备受赞誉之事。
柳三月沉默了少许,看着刘春风说道:“所以你要离开黄粱了。”
刘春风平静的说道:“是的。黄粱之事不可挽回,也没有必要挽回,那么我自然没有再留在京都....假都的必要。于人间而言,我自然没有与陛下作对的理由。只是身为院中之人,有些东西,是不可忍让的。”
柳三月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后轻声叹息着说道:“陛下之举,三月亦无从开脱,或许就像先前说的那样,陛下不是圣人,圣人尚可被攻讦,更何况世人?”
任何一种话语,落在不同的故事里,自然可以有着不同的解释。
刘春风只是静静的站在杨柳石桥风中。
不是春风,也未必要是春风。
不是只有少年,才能去做许多的事情。
柳三月看着一旁的春风院长许久,而后问道:“齐敬渊先生呢?”
刘春风想了想,说道:“他或许会回剑渊。有些东西,当然是要取舍的。他固然是院里的先生,但是并非院里的学子,剑渊才是他的传师授道之地。南北妖族齐聚剑渊,倘若不是假都需要这样一个剑修,大概他早就回剑渊了。”
刘春风说着,却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怀疑,当初王上源源不断的将黄粱的一切力量填入大泽以北的战场,便是为了让那些曾经离开了幽黄山脉藏匿于人间的妖族有机可乘,从而暴露在人间。”
柳三月倒是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此事三月亦是不知。”
柳三月终究只是柳三月,而不会是寒蝉。
那个曾经一口一个孤的剑修,独自在那处风血之后的深宫里,究竟想过什么,这个道人自然不可能全部知晓。
刘春风倒也只是随口一提这样一件事情,而后轻声说道:“但这些其实并不重要了。”
柳三月轻声说道:“重要的是,悬薜院不可能胜过陛下。”
刘春风微微笑着看着身旁一针见血的青天道道人,缓缓说道:“所以其实悬薜院也可以说是用的赴死剑诀。”
北去之举,自然如同赴死。
柳三月没有再说什么,佝偻着身子轻声咳嗽着转身离去。
他大抵是着凉了,浑身酸痛,而且够字数了,也没有胡扯的心思了,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