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新只是微微笑着继续说道:“这样,我就会告诉你一些东西,而与之相对应的,你也需要拿出一些东西来交换。”
南岛沉默了很久,却是明白了这样一个天工司司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这柄伞上。
“我不能松开这柄伞。”
宋应新转头长久的看着少年的这柄如同夜色一样,遮蔽着人间雨雪的黑伞,轻声说道:“当然不用你松开伞。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假如天工司真的可以从这样一柄伞里找到什么,你日后也未必要一辈子都活在伞下。”
南岛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仙气是什么?”
宋应新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从一旁的檐下拿起了一柄伞,而后穿过了院子向着某条小道而去。
南岛站在那里犹豫了少许,而后默默的跟了上去。
二人安静的在雨中走着那日尤春山走过的那条路,一直到出现在了那一处往前无路的断崖前。
直到站在这里,少年倒是长久的沉默了下来。
昨日鹦鹉洲的剑鸣,让少年心中所察觉到的方向,便是在这边。
少年当然知道仙气是什么,当初在神海之中初见那一抹白芒的时候,他便从桃花口中得到过关于那些东西的阐释。
一如冥河之力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巫鬼之力一般。
所谓仙气,自然也是天地元气上层的存在。
只是少年在面对着那样一座隐隐约约藏在雾气中的断崖的时候,依旧有着诸多不解。
“尤春山,与这些东西,有什么关联?”
南岛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宋应新。
这个天工司司主很是平静的说道:“因为他便在那里。”
南岛惊诧的看着宋应新,用了许久,才终于确认了他并不是在说笑。少年转回头去,长久的看着那样一处好似云水袅袅一般的雨中远崖。
“我不能理解。”
......
“我不能理解。”
水在瓶眸光深深的看着柳青河。
“天狱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青河只是平静的说着:“那个叫做梅溪雨的道人被你请进巳午妖府,或许在听你说着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同样是不能理解的。”
水在瓶只是长久的看着面前这个有如大猿静坐一般的男人。
“人间的道理说到最后自然都是不相通的,所以在青牛五千言中,才会有诸如强名之曰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样的话语。”
柳青河无比平静的说着,那些并不响亮的话语在那些嘈杂雨声、在煮茶声中却分外清楚。
“你有你所想的,我也有我所想的,陛下也有陛下所想的。万般不相通,人说来说去,其实无非都是在尝试说服自己而已。”
水在瓶沉默了下来,一直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所以陛下在想什么?”
柳青河静静的看着水在瓶很久。
或许就像当初梅溪雨所想的那样。
在当今槐都,也只有这个天狱之主,真正能够猜到那位人间帝王的想法。
所以在柳青河的那样一句话说出来之后,这个一袭白衣的门下侍中,在一瞬间,却是怔了许久。
“陛下在想那个少年所想之事。”
这个自诩来自古道之时的月色,却好似真的像是一抹月色一般苍白了下来,脸上的色彩渐渐褪去,像是清冷月华洒落山间的色彩,也像那一身白衣,而那双眼睛睁得极大,却也渐渐失去了神采——就像本末倒置的夜月,黝黑的夜色反倒成为了点缀在月色之中的一点。
这个侍中大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渐渐敛去了那种惊惶之色,很是沉闷的呼吸着,而后身形似乎矮了一寸——于是那样一个一袭黑袍的男人,在此时同样有如一座黝黑的断崖一般。
水在瓶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所以陛下其实也是十二楼的人。”
柳青河平静的说道:“为什么不呢?”
这好似理所当然,又如同再说着人间极为不讲道理的事。
就像当初某个少年看着因为输了牌剃了光头的小少年想着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一样。
水在瓶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隔着那些茶水煮沸了,袅袅升起的白雾,看向那个好似永远都平静的惯常的带着笑意的男人。
在柳青河面前,他水在瓶或许确实不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侍中大人。
只是一个莽撞的,不识青天高黄土厚的毛头小子。
“所以你今日将我约来了这里,便是要与我说着这样一件事。”
有些事情,当然说破了,对谁都不是好事。
柳青河抬手取下了小炉子上的茶壶,给水在瓶倒了一杯热茶,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手里有着南衣城天狱的案卷。我也不想去过问你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但是倘若你真的将那些东西向着人间放了出来,侍中大人.....”
柳青河很是诚恳的称呼着水在瓶。
“为难的从来不是天狱,而是陛下。彼时天狱自然百口莫辩,那么唯一能够平息这样一个故事的,便只有陛下。”
水在瓶长久的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而后拿起了那杯滚烫的热茶,平静的一饮而尽。
茶杯落在桌上的声音锵然有声。
这个人间大妖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一身妖力。
于是风雨缭乱,满院寥落。
一直过了许久,这一处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依旧是雨声绵绵。
水在瓶静静的看着柳青河,平静的说道:“确实是你天狱赢了。”
但这并非是柳青河说服了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