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德曲自然也去过山门附近,他很清楚在那里将会面对着什么样的压力。
所以他握紧了背负于身后的剑,不紧不慢的在风雪里跟了过去。
只是陈鹤大概也很是好奇,你神海都点燃了,只是握着剑,那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你还能突然跳起来,一手道术青天有月来几时,说其实我是青天道潜伏在人间剑宗的卧底吗?
那个三十六岁的剑修只是平静的向前走去。
庄白衣不知为何,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窝在那些兔子皮毛之下的陈鹤。
陈鹤神色古怪。
你瞅啥?
庄白衣当然不瞅啥,瞥了一眼,便又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只是还未等到这样一个剑修在风雪里回过头去,这片极为呼啸凌乱的风雪里,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很是细微很是轻微的声音。
陈鹤很是惊诧的看向了那个一直保持着一个反手握剑姿势的南德曲。
那样一个声音便是自那样一个剑修身体里传出来的。
便是庄白衣亦是重新看回了南德曲。
那种声音虽然很是细微,但是却也很是清晰。
这让陈鹤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水泡,一个凭空出现又骤然破裂的水泡。又或者某条山下平缓流着的清溪里,突然被一只不知从哪而来的蜻蜓亲吻了一下水面。
这个原本神海空空的剑修身周,却是骤然有了一些有如死灰复燃一般的剑意,卷动着许多风雪漩涡。
庄白衣挑起了眉头。
在风雪之中,那个三十六岁的九境剑修拔出了剑来。
剑光灿然。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南德曲神色坚毅而平静的看着那个风雪里的黑袍剑修。
“这是大概便是剑修的浪漫,师兄。”
一剑倏然而去。
......
穿着单薄的白衣的大和尚依旧端正的坐在那里,明蜉蝣气若游丝的坐在对崖——这个南楚灵巫当初确实被打得伤势沉重,又一直被这个白衣和尚的一身佛法镇压于此,长久与人间冥河之力疏离,伤势自然一日日的不可还复的加剧了下去。
明蜉蝣双目无神的倚着崖石坐在那里,或许是在想着自己分明离冥河很远了,为什么会感觉这样近呢?
他觉得自己或许在恍恍惚惚中,也看见了那样一艘自冥河逆流而来的,像是一只黑色的靴子一样的小船。
在那样一片风雪之海里缓缓而来。
虽然明蜉蝣在当初选择与庄白衣来鹿鸣面对着这场风雪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了会有这样的一个下场。
只是当他真的好像看见了那样一艘黑色小舟的时候,心中依旧无限伤怀。
哪怕黄粱巫鬼道之人亲近神鬼,亲近冥河,但那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向往着去往那样一条大河之中。
明蜉蝣当然也是世人。
巫鬼道之人往往虔诚而狂热,但没有剑修那样的凌厉决绝,也不如道人将生死看得很是淡然。
也不如那些佛门之人一样视往生为极乐。
但一切当然都是自己的选择。
明蜉蝣静静的想着。
风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明蜉蝣却是突然被那样一个白衣和尚的惊咦之声给惊醒了过来,这个一身骨头都被打断了的南楚灵巫很是艰难的看向了那样一个对崖的和尚。
和尚很是滑稽的,像是一个冬日过年时候,点燃了鞭炮掉头就跑的孩童一样疑神疑鬼的捂着耳朵——尽管他其实没有耳朵。
明蜉蝣很是虚弱的看着那个和尚,轻声问道:“大师在做什么?”
大和尚捂着耳朵想了很久,而后认真的说道:“我耳朵痛。”
耳朵被人打了,当然就会痛。
这大概是因果清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