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李婶二人也是没有办法了,只是不住的与年轻人道着歉,而后很是唏嘘地离开这个院子。
走到了巷子,李婶重新捡起了自己的菜篮子,里面还有一些帮陈兰花买的菜。
“我真傻,真的。”
李婶提着菜篮子看着这条巷子叹着气。
“前几天她突然说让我帮忙照料一下他男人,她要出去买点药的时候,我便应该猜到这些事情的。”
陈兰花在后来再也没有提过去找尤春山的事了,所以李婶也以为她却是已经放下了这种想法,打算安安分分的留在巷子里,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只是她没有想到,陈兰花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这些事。
男人与孩子,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
李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东海在当年磨剑崖崛起之后,一度成为过人间最为繁华的地方。
人多了,自然路也会变得好走,不是刻意抄近道,从山脚下走的话,道路总是宽敞平坦的,那头牛也很是温顺,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大的颠簸,老牛饿了的时候,便停下来,在路边吃着一些草。
陈兰花在这个时候,也会从车上下来,搬下一口小锅,在路边煮着饭菜。
陈兰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男人好像变成了一个从雪里长出来的人一样,因为他的面色确实过于惨白了,陈兰花一面想着这样的东西,一面又在车头坐了下来,端着碗里那些煮得很烂的菜汤,将男人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腿上,一点点地给他喂着吃的。
男人吃了一些菜汤的时候,脸色就会红润一些,这确实会让陈兰花心里稍稍安定一些,给男人喂了一些吃的之后,陈兰花才会在路边坐下来,一面吃着东西,一面看着那头暂时解开了,在路边吃着草的大黑牛。
事实上,哪怕在某个下午,这个女人很是坚定的做出了要去东海找寻那一丝希望的决定,只是当她真的变卖了院子,走出了清角城,向着人间南面而去的时候,她的心中依旧是惶恐的茫然的。
就像李婶所说的那样。
自己能不能够到那里呢?
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叫做天涯剑宗的地方呢?
尤春山还会不会念着过往的旧情呢?
一切当然都是未知的。
牛车上的男人发出了一些声响——最初的时候,陈兰花总是很惊喜的以为他要醒过来了。
只是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体内存在着剑意的昏迷的男人,有时候就会像是一个挑食的孩子一样,会把陈兰花一点点喂进去的那些食物吐了出来,陈兰花只能叹息着将那些污秽擦干净,而后很是哀伤地看着男人发着呆。
人间入秋了,东海的平川草甸虽然很多,但是也不免有了一些枯萎的意味。
于是路边的那些芒草,也变得锋利起来。
老牛吃了没有多久,便没有再吃下去,慢悠悠的走了回来,停在了车前。
陈兰花匆匆帮自家男人收拾了脸上的污秽,又仔细确认了没有卡住喉咙,这才回到了路边,匆匆吃完了食物,将东西都收拾了一下,而后才继续坐着牛车,沿着那条大路,向着东海剑宗的方向而去。
东海确实曾经繁华过,只是大概在今年三月的故事之后,也变得寥落了下来。
陈兰花一路而去,有时候都会在路上看见一些镇子,从镇子里走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许多被剑意斩塌了的房屋,还有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
马蹄哒哒,牛蹄便要沉闷一些,车轱辘吱呀吱呀地碾过那些小镇的街道,向着另一头而去。
陈兰花在镇尾的时候,才终于听见了一些比较热闹的声音——镇北被剑意毁了,于是人去楼空,镇南倒还有些人。
陈兰花在某处卖着帽子的摊贩前停了下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二人买一顶帽子。
毕竟现而今已经入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才能到剑崖那边,做一些防寒的措施总是必要的。
陈兰花在摊子前认真地挑着。
小镇里的人却是突然抬头看向了天空,而后许多人都是匆匆离开了这里。
陈兰花有些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只见天穹之上,有着一道很是灿然很是高远的剑光倏然而去,在所有人的视界里,留下了一道久久未散的很是深刻的剑痕。
一剑破云,不知落向何方。
陈兰花低下头来,继续挑着帽子,心想着能够落向何方呢?
不过都是人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