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极为平静地说道:“在我们最开始的安排里,并没有这样一个环节。”
南德曲挑了挑眉,说道:“所以是什么让北台坐了这样的事?”
江茱萸眯着眼睛,看着风雪里的那一处千丈长阶,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说着:“师兄身为曾经的人间剑宗的剑修,应该很清楚,北家千年,历代家主,往往都是瘸子。”
就像当初在南衣城的故事一样,北台的故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无趣的重复。
只不过大概只有他真的遇上了一场席卷人间的大浪,才真正的被推涌出了南衣城。
江茱萸继续说道:“所以想想,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倘若我也姓北。在面对着那样一处千丈长阶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还要一瘸一拐的走上去,大概也会心生愤懑。”
南德曲的目光落向了风雪西面的承天台。
台上年轻的帝王正手握权杖,静静地站在极都光芒瑰丽的风雪之中,俯瞰着这片人间。
所以也许就像江茱萸所说的那样。
北台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用着一双淌血但是一样长短的腿脚,一步步的登上那些千丈长阶——一如代替过往的那些祖辈们,平稳地去走一走一千年这样的一段岁月。
南德曲很是叹惋地看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或许吧。”
这个剑修不太喜欢这样一个道人,更何况,很显然现而今的人间的故事,自己已经无法插手了,于是在风雪里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里。
裹着大棉被走了两步,南德曲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回过头来,才发现二人在这里说了半天,陈鹤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江茱萸看着转回头来的南德曲,缓缓说道:“你找那个年轻人?”
南德曲皱眉说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江茱萸平静地说道:“和我没关系,是他自己要走的。”
道人说着,伸出手来,向着风雪里的某处指去。
南德曲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瞬间瞠目结舌地愣在了那里。
原来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极都那一线长街的屋顶,正在那里像是一条大雪虫一样蠕动着,目的地显然正是风雪承天台山脚下的那一辆天衍车。
......
“你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冷漠,我却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寂寞.....”
陈鹤一面哼着曲子,只是今日的曲子显然并不哀愁。
而是欢快里又带着一丝愤怒。
陈鹤并不关心北台是否要做陛下了。
他只关心自己的天衍车还能不能拿回来。
在那里张望了很久,他终于发现了一条也许是唯一可行的路。
那就是从一线屋脊之上爬过去。
陈鹤一面哼着曲子,一面奋力地在那里爬着。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去爬天狱的墙的时候。
闲云野鹤之人,未必没有奋勇之时。
陈鹤觉得自己现而今确实比谁都勇敢。
世人们大概依旧沉浸在远方风雪之中的故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顶,正有一个人哼着曲子向着风雪长街的尽头爬去。
一直过了很久,陈鹤才终于越过了那些好似风雪之时,推涌到岸边,又被冻结住的浪潮一般的人群。
前方便是诸多将那样一座雪山团团围住的青甲。
到了这里,大概才是最难越过的地方。
陈鹤并不怀疑那些青甲对于北台的忠心,倘若不忠诚,大概也不会艰难的穿越人间,随他来到这样一处风雪之地。
所以陈鹤站在檐翘的尽头,有些一筹莫展起来。
只是正当陈鹤站在那里发愁的时候,整个极都之中,却是骤然爆发出了极为剧烈的骚乱。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那样一处风雪高山。
陈鹤循着世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片迷蒙的风雪之中,似乎有个身影坠落了下来。
无比迅速地越过了那片风雪,而后砸落进了某处积雪之中,再不见踪影。
陈鹤默默地看着那边。
却也是明白了什么。
大概某位鹿鸣陪帝,在将帝位交给了北台之后,选择了自尽于风雪之中。
于是倒春寒也许摔了个倒栽葱。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下意识地落向了那里。
包括那些青甲。
陈鹤眼睛一亮,却也是反应了过来,这大概是自己将天衍车夺回来的最好的时机。
这个年轻人纵身一跃,跳进了下方的雪堆里,又匆匆爬了起来,顶着一身风雪,匆匆忙忙地向着那边跑去。
倒春寒的自尽却是吸引了整个极都的注意力。
哪怕是先前已经注意到了陈鹤去向的江茱萸与南德曲,也是下意识地在风雪音浪之中,将目光投向了那边。
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穿过了重重青甲,出现在了天衍车前。
只是还没有等到陈鹤坐上去,一个撑着伞的道裙女子便已经站在了那里。
陈鹤吃了一惊,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名叫白荷的青天道女子便已经抬起手来,掐住道诀,竖在了身前。
陈鹤睁大了眼睛,大概没有想到这个怎么说也算不上狠厉的女子,会直接下杀手。
风雪里无数道韵瞬间凝聚,化作一道金光匹练,径直向着陈鹤而来。
陈鹤都觉得自己大概完蛋了。
只是下一刻,那些金光匹练却是在陈鹤身前三寸,重新裂解为无数道文,而后在倏忽之间,化作万千细流,越过了这个年轻人而去。
陈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回头看去。
风雪长街之上,那些道文已经带着风雪极为迅速的穿过了某个道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