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半轮残月高悬,明月的光辉照不明亮满城死寂的黑色,乌鸦站在枝头嘶哑鸣唱,转动漆黑的眼珠冷漠地凝视着遍野。
枯萎的枝头下陈旧泛黄的素练风中摇曳,滚落在地的破旧灯笼呜呜咽咽,一截苍白枯瘦的手臂从同样寡白一片的衣袖里探出来,轻轻地扶起灯笼,飘飘悠悠地走了。
“哇——哇——哇——”枝头的乌鸦被惊动,一扇翅膀飞起来,还未飞走,树枝上伸出来一只长满绿毛的手抓住了乌鸦,整个囫囵吞进了肚子,几滴血液滴落在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从树干上缓缓地睁开,随后看向了客栈的方向……
“动作快,放好了赶紧回去,天色晚了,太上长老交代过早些回去。”
“你们说会不会是长老想太多了,区区绿毛僵尸用得着这般戒备么?”
“你管他呢,太上长老都下明令了,别磨蹭了,赶紧回去,否则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修士们将白布裹着的尸体搬到义庄停放好,尸体的脑袋白日里已经请人专门缝好了,如今只等第二日百里长情超度完掩埋,也算得上是入土为安了。
“飒——”窗外一阵风吹开了尸体脸上盖着的白布,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来。
“吓我一跳。”一个修士被吓了一跳,嘟哝着捡起白布重新盖在尸体脸上,他身边另一个修士见状取笑道:“一个死人罢了,难不成还能爬起来扑你不成?”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义庄的木门被轻轻地关上,修士们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谁也看不见的白布下头,本该闭目安睡的尸体悄悄睁开了眼睛。
修士们送完尸体回到客栈,卫如戈按照百里长情的吩咐点了点人数,却发现少了好几个人,当即便严肃了颜色,高声压下众人的窃窃私语道:“少了七个,还有哪些人没回来?”
尽管百里长情此次出来只带了一百余人,也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可卫如戈也并不是全都认识的。
现在天色已晚,绿毛僵尸不晓得蛰伏在哪里,修士们再厉害,却毕竟是在背靠东山鬼蜮的戎城。一时之间,卫如戈有些着急起来。
修士们互相认了一下身边的人,很快便有人回答道:“江门主和他的六个徒弟还没回来。”
江陵此番出来只带了七个徒弟,路上死了一个,如今还剩六个,却都不在客栈里。
“师尊不是下令所有人夜晚必须回客栈么?江门主怎会不在?!”卫如戈追问道。
回话的修士想了想,不确定道:“似乎是江门主在猪肉摊子上寻到了自己徒弟的尸体,一整天都带着人在外面追查,也不知道绿毛僵尸的事……”
“这……”卫如戈傻眼了,江陵直接不知道绿毛僵尸的事,至今未归,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转而请示百里长情:“师尊,如今怎么办?”
“还是照本座下午安排好的,摆阵,起结界。”百里长情看了看客栈里严阵以待的修士们道,并未因为江陵未归就轻易改变原定的计划。
“可……江门主和他的徒弟们还在外面……”卫如戈迟疑道,结界和阵法是为了保护其他修为低的年轻修士设置的,一旦开启,外面的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就都进不来的。
“江陵好歹也是炼虚境的剑修,区区戎城,总不至于还护不住他那几个徒弟。”百里长情睁开眼睛,里头是一派的漠然,仿佛忘记了江陵的一个徒弟刚在眼皮子底下被剥了皮。
对于师尊的决定,卫如戈再想说什么也只能遵守,这就是无情道,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绝对的大局,如今客栈内近百个修士的安危更加重要,于是江陵和他的弟子就被放在了靠后的位置。
“百里长情这人当真是奇怪。”卫如戈和他师尊的交谈没有刻意避着众人,萧风灼自然也听清了,他抬头瞧了一眼始终在客栈二楼坐镇的白衣剑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路舟雪问他为何如此说,他道:“说他慈悲,他放任生死从不多管闲事;说他无情,偏偏为一个公义劳心劳力。”
后半句路舟雪听懂了,是说百里长情为了替予昭平反亲自重查旧案;但前半句所提的“放任生死”路舟雪却是不解了,不知萧风灼这评价是从何谈起。
萧风灼又笑了一声,凑到路舟雪耳畔,声音很轻,呼吸几乎吹进耳朵里,弄得他有些痒:“棉棉,你道江陵那弟子为何会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