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靖之没有说话。
卢仲容借口看花,先离开了房间。
屋中只剩下崔琬和荀靖之。
崔琬说:“建业人不认识郡王,所以对郡王多有揣测。郡王何不见一见大家呢。郡王,冬去春来,冰也化冻,何必久久封心。”
荀靖之说:“春天的冰才让人害怕,‘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①’我的心中多有畏惧,畏惧自己不够称职,所以不愿意见人。”
春冰……说出这个词时,荀靖之想起一把折断的水精剑。
崔琬说:“只这一夜,郡王都不愿意与我们共度吗?郡王害怕,不是怕我。”
不是怕崔琬。是,荀靖之不怕崔琬。他怕的是想起一个有僧人诵经的夜晚,那时他也彻夜不眠……秋雨连绵不止,在一片清寒中,他闻见伽罗香的香气。
可是如今呢?如果他和崔琬再次彻夜闲聊,他总是想起他身边少了一个人。崔琬的存在只是在提醒他一个事实,一个他绝不接受但是不得不与之共处的事实:佛子不在了。
佛子不在了……说得更直接一些,第五岐死了。奉玄的好友第五岐死了。
奉玄呢,其实奉玄也死了吧。
荀靖之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他“奉玄”了。没人会这样叫他。舅舅为他取了字,他的字是汝宁,可是有谁敢叫他汝宁呢?在长辈眼中,他是“靖之”,在兄弟姐妹眼中,他是“八郎”,除此之外,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家子孙,他用不到表字。他是没有血肉、不需要过去的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