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叔冕脸色通红,大喊:“去你的!没有的事!”
“肯定有。你看,你脸都红了。”
众人哄笑。
荀叔冕说:“打马毬你别和我一队!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荀叔冕和皇后殿下的侄子吵了几句嘴,荀靖之想早走,他既然推说手疼,便打算也做做样子,让一个侍从拿来了纱带,在左手上绑了两圈。骑马时要用手抓着缰绳,虎口、小指和无名指这几处最容易被缰绳摩擦出伤口——最初骑马时,他的虎口处就总是被摩擦出血痕。
荀靖之缠完了纱带,和自己的一个家仆说让他先回城里,去宛春侯的宅邸,帮他告诉宛春侯,他在东郊马场骑马,可能要推迟一会儿才能回去。荀靖之和自己的家仆说话时,别人家好事的家仆在一边敲鼓助长气氛。
建业平时很难有这么多子弟聚在一起骑马,鼓声连响,荀叔冕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马上打一场马毬。他点了点人数,来拉荀靖之,说:“靖哥和我一队。咱们赢一局,我一定放你走。他们不放你走,我骂他们!”
荀靖之说:“一局。”
“赢一局——是赢一局。靖哥,斗志、斗志啊!”荀叔冕对荀靖之说完,对自己的家仆说:“小子们,快把锦带拿来呀!我们分好了马队,绑上带子,立刻就开打。”
荀靖之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圆领袍,衣袍的蓝色由一种由交趾国进贡的一种名叫“愈疮”的铁木染成。染丝的铁木之水呈暗金色,然而丝入水中,会被染成冰蓝色,因此此色又称为“金蓝”,是许朝郡王及亲王才能使用的颜色。衣袍光泽不凡,中衣洁白如雪,荀叔冕给了荀靖之一根立狮宝花纹红锦,让他绑在了手臂上。浅中加上一抹亮眼艳色,有如画龙点上眼睛,别有一种精彩。
哀太子的儿子孟北侯让仆人给自己绑上了红色锦带,在荀靖之身边伸出自己绑着锦带的胳膊,对众人说:“看看,看看!以往有人和说,我们这辈宗室儿郎之中,六郎独占五分精彩,我现在就要说:这话我第一个不同意!八郎就站在这儿,六郎和八郎是亲兄弟,他们两个哪一个输给哪一个?要是六郎占了五分精彩,那八郎也得占那么多,那我算什么!我说他俩占一起五成,那是行的。我也不差嘛!”
众人纷纷笑他。荀叔冕说:“牵马来、牵马来!”催众人上马。
众人上马执杆,侍从吹角击鼓。荀靖之本来想随便打一局,然而角声一响,他也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踩紧马镫抓紧了缰绳。众人蓄势待发——
鼓声三响,第三次擂鼓后,敲鼓之人用鼓槌使劲敲了一声,“咚”一声响后,珠毬被人抛出,发令之人大喊:“开始!”
荀靖之立刻夹紧马腹,策马向着珠毬奔去,挥杖准备击球——差了半杖,敌手抢先一步,将珠毬打飞了出去,荀叔冕在后面高喊布局:“我在后面,东藩快往南跑!”
十几匹好马紧紧追逐一个小小的珠毬。
荀靖之向左右看,发现只有自己一个绑红锦带的人冲在前面,喊:“从左边围上来一个!”
争夺之中,珠毬被敌手打偏,荀靖之眼疾手快,俯下身子挥杖,一杖把毬打到了左边,传给了自己的同队人。众人的毬杖撞击,不时有人截球——
马场上马蹄声杂沓,马匹咴鸣。马有金银头络、织锦障泥,各人穿真丝衣袍——从远处看,绫罗金银在马场上奔移,光点在日光下熠熠闪动,恍惚间真有流星竞逐之感。
场外有人击鼓,配合着马场上的节奏,咚咚咚咚鼓声越敲越快——不知是鼓声催人,还是众人的奔驰感染了鼓声,众马在鼓声里越发亢奋,荀靖之和诸人紧紧追逐珠毬。
一只拳头大小的珠毬不断被毬杖击起,左拦右截、突出重围,终于飞进了一方的阵营里。
“好!”有人举臂高呼。
孟北侯在马上用毬杖愤愤击土,道:“好什么好!这才一个球,剩下的四个球都得是我们的!”
角声响起,示意众人暂时休息。众人驭马回各自的场地,有仆人来牵马、递帕子。
刚刚打了一球,荀靖之的兴头被挑了起来,输球不甘心,但是再打下去,他不放心。他压下自己的胜负欲和争斗心,对荀叔冕说:“阿毓,我有事,必须要走。”
荀叔冕让给自己牵马的仆人牵住荀靖之的马,说:“靖哥,别走别走。咱们输了,你走了,又少一个人!场上十六个人,你走了就变十五个人,咱们这边少人。这才刚开头儿,我让他们一球,刚活动了活动身子,你怎么就要走了!不走不走,赢一局再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