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寒接着道:“衲子那日来到少林寺,再三恳请虚寂座师收纳,座师道我尘缘未尽,不允为僧。
衲子想起达摩祖师在石洞中面壁九年的旧典,便在那间偏殿里搭了一顶帐篷,三面围起,一面向佛,坐于帐中,以示心无旁骛。”
黄若奇道:“你这么折腾,和尚们不管吗?”
李潇寒道:“初时也颇有一些争斗,但虚寂座师见衲子心诚,便令他人不许干扰。”
黄若心想:“‘争斗’二字,说得轻松,可赖在少林寺中不走,哪有这么容易?”
李潇寒接着道:“座师每隔几日便来到帐中,同我相谈一次,每每总说我尚恋尘缘,心火未灭,修禅是没有用的。
后来他在帐中竖了一面铜镜,隔开佛像,让我对镜而坐。说什么时候能瞧见镜中生佛,什么时候才许我出家。”
黄若想着:“这老和尚弄什么玄机?”
说道:“对着镜子,只能瞧见自己,哪能照得见佛像。”
李潇寒道:“衲子对镜枯坐,便连自己也都瞧不见。那镜子中晃来晃去的,皆是‘孔雀’。”
黄若心中一动,道:“那只孔雀,是曲蒹葭。”
李潇寒道:“是她,也不是她。”
忽的抬手指着西边的天空,道:“你瞧见那朵云彩了么?”
黄若见一抹极淡的流霞斜挂天边,点了点头。
李潇寒慢慢说道:“我面对铜镜打坐,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只觉得镜中孔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却全然没有佛的影子。
若非女施主掌碎铜镜,只怕衲子现在还在抱着那面镜子,对着镜中孔雀,执迷不悟。”
他眼皮一抬,仰望天边,道:
“镜中绚烂,终归虚幻,镜碎影灭,心遁缘散,身入空门,法名空缘。”
又施了一礼,转身向院外行去。
黄若循着方才他目光所瞧之处,见那抹流霞,已融在熏熏晚风中,淡得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