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俢站了起来,脸色惨白:“江都的人,明明是你邸报司的…”
“邸报司无有司法权,也无有风闻上奏之权,查与不查都没有什么用处,关键还是看我书院的长辈。”
沉毅对着范俢拱了拱手,微笑道:“范侍郎,事情的根节已经不在沉某身上了,你找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沉毅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旁边的小二,连找钱都没有要,潇洒转身离开。
范侍郎一个人坐在茶桌上,默默无语。
这个时候,他心里很想掐死自己那个大侄子。
非常想。
只可惜,即便是现在掐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范侍郎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牛饮,如同喝酒一般。
他的目光,望向了江都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兄,你生的这个儿子,未必害得死我,但是却要把你还有咱们范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境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想起了当年他写信回江都,让自家兄长把范东成安排进甘泉书院,想办法追求陆家女儿的事情。
当时,范俢想的是与甘泉书院结好,毕竟他也是江都人,与甘泉书院天生亲近。
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念头…
事情却一步步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范侍郎站了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轿子,步履有些踉跄。
他心里很是苍凉。
因为他很清楚,江都范家,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
沉毅心里很爽。
他被范家,以及范侍郎,压制的太久了。
从前的他,面对范家的时候,只能竭力自保,能躲就躲,甚至到了建康中了举人之后,他见到了范东成,还是能避则避。
哪怕是后来中了进士,在鸡鸣寺见到范东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现在!
范家的顶梁柱,朝廷的三品京官,正儿八经的朝堂大员,来向他低头了!
其实刚才,沉毅并没有说实话。
他在甘泉书院虽然是个晚辈,但是却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而且在两个长辈那里,都能说得上话!
毕竟他马上就会成为陆夫子的女婿了!
只要他开口说这件事到此为止算了,即便是赵昌平,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他也要给陆夫子一些面子。
然而沉毅还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范俢!
这种感觉,太爽了!
让他有一种一吐胸中郁气的感觉。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很快,他就可以回到江都,替陈清,也替江都的沉毅,去清算洪德五年的旧账了。
兴奋了一会之后,沉毅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依旧很弱小。
范俢来见他,也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怕他身后的甘泉书院,怕那位升任户部尚书的赵昌平。
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不能飘,一飘就会像范东成那样,会做一些脑残的事情,而且是凭借自己没有办法收拾的脑残事。
次日,被贬官的范俢,带着家里的家小,暗然离开建康。
除却两三个故交之外,并没有多少人去城门口相送。
刑部的人,只有三个没有品级吏员,受过范俢的恩惠,出城相送范俢。
这种场景,颇为凄凉。
把官场上人走茶凉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朝廷里的官老爷们,之所以不去送这位三品的准封疆大吏,主要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
范俢回不来了。
很难再回到建康任事。
他甚至一任按察使,也未必能干得满。
就在范侍郎暗然离开建康的时候,内侍省那里也把沉毅递上去的邸报审了下来,审核的速度很快,而且基本上一字未改。
发下来的时候,内侍省还催促了一句,让邸报司速速刊印。
内侍省这个机构…主要是管宫里的宫人,以及内廷的事情,这个机构,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们也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也就是说,内侍省催着速速刊印,其实是皇帝本人再催着刊印。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沉毅也不好怠慢,审核下来之后,就立刻吩咐着手下的人照着刊印去了。
这份邸报上,没有什么太多特殊的内容,唯一特殊的就是,上面刊载了原礼部侍郎,现任礼部主客司郎中裴元的一些黑料。
主要是说他曾经偷偷收了北齐送的两个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