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问道,眼神不经意的看了眼他胳膊上的伤口,但却没有多问。
赵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实不相瞒……刚才我在那边看了好几家成衣铺,但都不合适。最后还是一家的伙计让我直接来布庄选料子做。”
女掌柜笑着说道:
“公子气质如此,眼光自然也高的很,看不上那边的成衣也很正常。”
“咱店里有现成的裁缝师傅,只要公子选好了布料,量完尺寸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制好,速度是整座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赵让闻言心中一喜,这速度确实令人惊讶。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赵让拱了拱手,随即便在女掌柜的引领下开始挑选布料。
布庄内的布料琳琅满目,各种颜色、纹理、质地应有尽有。
不一会儿,赵让便选中了一块深蓝色的布料,既显得沉稳又不失风度。
女掌柜见状赞不绝口,连忙叫来裁缝师傅为赵让量身。
师傅手艺娴熟动作麻利,很快就量好了尺寸,赵让又在一旁挑选了些许配饰,便坐在一旁的茶桌旁等待新衣制成。
女掌柜是个很健谈的人,也很懂男人。
和她聊天,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甚至还会抱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赵让刚刚提到外海,正在听着她给自己介绍,布庄后方的门忽然打开了。
女掌柜看到走出的人,立马站了起来:
“大姐,您怎么来了!”
能被她喊大姐的人,当然就是柳夫人。
柳夫人胳膊上搭着赵让的新衣服,裁缝已经制好了,没想到柳夫人竟然亲自送来。
“劳烦柳夫人了!”
柳夫人说道:
“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嫌送钱客人烦的道理?但公子还得试试,若是不合身,就让他们立马修改。”
说着,柳夫人却是把赵让往布庄后方引。
赵让看了看她出来的那道窄门,还是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后方连通的是一件极为宽敞的屋子,若是放在其他大户人家,拿来做正堂都显得气派极了,但这里却只是一间卧室。
虽然地方很大,可陈设却简单到可怜的地步……只有一床,一桌,外带四把没有扶手也没有靠背的板凳。
“这里住的谁?”
柳夫人定然不会带赵让来一处毫无意义的卧室。
也用不着专门布置出一件这样的卧室来向他展示什么。
所以要么这件卧室中住的人极为特殊,要么就是这件卧室里曾经发生过极为特殊的事。
“正是妾身。”
柳夫人笑盈盈的说道。
相对于柳夫人,赵让正在侧身打量着屋里可怜的陈设。
听到这话,他也没有转身回头,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答……
赵让见过柳夫人在旱市中的小楼,也去过他的别院,甚至现在仍旧住在他开的客栈里。
可以说就连客栈中最普通的房子,都比这里好了十倍不止,但柳夫人却偏偏说这里才是他的卧室。
赵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亦或柳夫人本来就是开个玩笑。
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瘪了半时天,赵让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
“夫人还真是勤俭。”
其实赵让想说的是寂寞。
勤俭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但只要没钱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勤俭。
寂寞却不是如此。
它是根据一次次不重样的选择而逐渐叠加起来的。
打量屋里陈设的时候,赵让看到整个屋子里只有一个烛台,上面插着半个未燃完的蜡烛,挂着许多蜡泪。
赵让不禁想象着柳夫人独自一人在这空旷的屋子里,点燃蜡烛又吹熄它的场景。
“公子觉得这里如何?”
柳夫人的声音打断了赵让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柳夫人正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赵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里的好与坏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看着柳夫人的眼神,他又不忍心说出太直白的话。
“这里……很安静。”
赵让最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柳夫人闻言,轻轻说道:
“安静是好事。在这城里,想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不容易。”
“夫人不是叫我来试衣服?”
赵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来了镇海城,他已经有了太多糟心的经历,不想继续留在这样能让他产生共鸣的屋子里。
制好的衣裳从柳夫人的手臂上悄然滑落。
这是她故意为之的……
赵让刚想开口,却发现掉落在地的衣裳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件衣裳。
因为它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裁剪,还是方才挑选时的那块完整布料!
“柳夫人,这是何意?”
赵让的语气已经变得深沉。
柳夫人对赵让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若是有人对她这样,她的兴许还不会像赵让这般淡定。
“公子的衣衫染血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柳夫人却仍要刻意提及。
赵让回道:
“要是不染血,也用不着买新的。”
“衣不如新,当然是脏了,旧了,才会买新的。”
“那下一句公子可知是什么?”
赵让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回道: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柳夫人结果话茬立马说道:
“我这里正好有件公子故人的东西。”
说罢走到床前,拉开幔帐,从里面抽出来一件女子的长裙。
这件翠绿色的长裙,浑身上下染满了血迹……俨然已经成了一件血衣!
赵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紧紧盯着柳夫人手中的血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青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