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居民学会了与这诡异的事实共存。
只是将对雨的恐惧,铭刻在自己的五脏六腑。
“好吧。”
祝平安决定暂且不去思索无法求到答案的问题,即使再古怪,总要先面对艰难的现实,他开始询问工作中的现实细节。
“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淋雨的尸体背起来就不能落地?”
祝平安虽然只是个高中生,但他养成了学习归纳的好习惯,他要将所知的情报与线索都记录下来,加以总结分析,作为将来行动的参考。
小池给他找来了庙里香火簿子和一只毛笔,簿子上除了前两页还有寥寥几条记录之外,后面都是空白,说明这山神庙确实荒废已久,对祝平安来说正好合用,获知的重要讯息都能记录在这儿。
“淋雨的尸体离地之后,不可再落地,否则会化作一滩蓝色毒水,散发毒气,触之融化血肉,身边人难逃一劫。”
他特地标了星号,与要避开下雨一样,这同样是一条必须了解可能致命的常识。
小池看着他歪歪扭扭用秃笔蘸墨写字,满眼羡慕与崇敬。他看着祝平安写了好几页,那些字对他而言像天书的符咒,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他忍不住盯着祝平安的脸,这个神秘的乱葬岗来客在认真记录时,充满了不平凡的魅力。
识字的人受人尊重,这一传统倒是在此地仍有留存。
祝平安有点心酸,在这艰难的世道,他能理解小池的羡慕。在记忆中的世界,小池这种年纪的少年正接受义务教育,人人读书念字,吃饱穿暖,谁会去捡尸生存?而活着都困难的小池,没有余力也没有余钱去读书,他甚至已经麻木于生与死的边界,只保持着生存最小的火种。
随着一点点了解未知的世界,祝平安渐渐稳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没什么特别亮眼的优点,唯独“稳如老狗”。
老师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做课堂笔记的好习惯他也带来了这个异世。
从表面来看,平安镇是一座普通的水乡小镇,占地四四方方,小河流水阡陌交织,以“过往桥”、“方今桥”、“未至桥”三座桥框起来的区域为镇中心。
镇上的建筑是传统的粉墙黛瓦。
人家尽枕河,本是一片美丽的小桥流水,只是时光流转,历史留痕,再加上当地的潮湿天气,多数人家外墙上布满大片黄绿色苔藓与霉斑,处处弥漫一股陈腐与衰败气息。
镇东有镇长家的大宅与镇公所,有高墙阻挡,从外观看就气派非凡。河边的空地上还盖了一座半荒废的寄宿学校,是与镇上社群风格迥异的西式建筑,周围以铁栅栏围着,里面杂草丛生,应该多年未加整修,许多窗户都破了,远看去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鬼屋。
黄泥夯土造房一般在镇子的边缘,属于比较穷困的人家。
西面道路荒废,据说百里之外就有一片大湖与滩涂阻道;北面通往鱼县县城,南面通往南乔县,如果不是这儿的世界和自己所在的世界差距太大,祝平安会揣度名字可能起自《诗经·国风》“南有乔木,不可休思”;而东面走两百里水路,可抵传说中的梦京城——那是东方第一繁华大城,种种传闻犹如神迹。
镇上偶然也有从县里城里来的正经过客,只实在稀少。死亡之雨严重限制了交通与交流,除了实在活不下去逃荒的难民,哪有人会随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