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百拨,迎了几拨文化教育界人士,黄祖强、闩不二闫俊;新亚书院钱穆及三位老师;港大六名教授,有冼耀文请的,也有周若云请的;圣保罗中学的校长及两位老师,这是为了冼玉珍请的。
另外还有数家报社的老板和主编,全是发生过多次、多维度业务关系的。
迎了这一拨,穿插周、钟两家的客人,紧接着就是职员系,友谊公司、金季商行、中华制衣、人民超市等中高层,以及友谊影业的导演、编剧、词曲作家、明星和学员,需要靠“名气”吃饭的都来了。
冼耀文事先给职员系放过话,谁都不许带红包,只需带嘴和脑子来。
话,每个人都听进去了,没人自作聪明,蓝莺莺、刘琦、山口淑子三人在寒暄时也没有碍眼的小动作。
蓝莺莺、刘琦两人已经是过去时,不存在利益和感情纠纷。
山口淑子只差一次正式的分开仪式,前些日子她提起与一位故人重逢,一问之下是老相好,早腻了的冼耀文大方地放手睡权,或许山口淑子的半张床已经租出去。
改天补上仪式,身份切换到清清白白的男闺蜜。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友谊影业人员和冼耀文寒暄的排序也是有讲究的,先是中高层岗位人员,其次是独立制片人,接着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词曲作家,然后是训练班的老师、学员。
轮到学员时,其内部也有地位排序,葛兰排在首位,一是因为她的关系够硬,冼耀文曾当众称呼她为张老师,葛兰是机伶的小姑娘,自然会抓住机会,在同学那里充分利用这一点。
二是她的职业技能突出,在丽池花园已经唱出一点名堂,收获了不少拥趸,有几个豪客就是冲着她捧场,她是训练班第一个拿转正底薪和分红的人。
关冰茜排在第二个,虽然已经担任《黄飞鸿》的女主角,但她签的是学员合约,演戏也不能耽误她参加培训,通不过结业考试,她甭想换正式合约。
关冰茜之后是林黛、艺名乐蒂的奚重仪、艺名石慧的孙慧丽、艺名尤敏的毕玉仪、艺名钟情的张玲麟,等等。
排在最后的几人是近期刚加入的学员,林黛介绍来的小学同学杜蝶;出身大户人家的曾绮贞,她有个哥哥和曾江贼像;刚到香港没多久,在内地已是京剧角儿的李香君;给自己取了艺名何嘉玲的何佩英。
这几个学员的年龄都不大,集中在芳龄二八上下。
学员过后轮到编剧,李湄打头,她递上一大一小两个油纸袋,脸上挂着憋着坏笑的微笑说道:“老板、老板娘,祝你们鸾凤和鸣、瓜瓞延绵,老家寄来的乌克兰斯、茶依那,请笑纳,再祝你们儿女双全。”
“谢谢,谢谢。”冼耀文接过油纸袋,笑着说道:“李湄,学坏了啊,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了,晚上要不要留下听墙根儿?”
乌克兰斯是环形肠,形状犹如一个椭圆形的圆环,要发挥很大的想象力才能联想到某物,茶依那是茶肠,很粗,稍微有点想象力就能联想到某物。
李湄咯咯笑道:“好啊。”
“去去去,自己进去找位子坐。”
赶走李湄,紧接着陈中坚、朱萱等编剧过来道贺,新加入的张爱玲排在最末尾,这也让她有充分的时间观察已经好奇许久的老板。
一观之下,她觉得之前的一些想法颇为可笑,老板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充满阳刚之气和强大的气场,避开了混血的缺点,融合优点于一身,无论长相或身份都应是豆蔻及笄的夫君上上人选,岂会垂青容颜已被岁月抚摸,风华不再的她。
轮到她时,不等她说贺词,老板便冲她淡笑道:“张女士,真是失礼,大老远把你从上海请来,却未能亲迎,也没有给你接风洗尘。”
“爱玲一介无用文人,担不起老板如此重礼。”张爱玲淡淡地说道。
“张女士自谦了。”说着,冼耀文一只手虚按在张爱玲小肩,嘴凑到她耳边细声说道:“前些日子在伦敦的一间戏院,我和情人偶遇了一位老太太,她花光了积蓄,正打算找一份不体面的工作维持生计;
巧遇两位穿着体面的同胞,她大胆开口求一份稍体面的工作,她如愿了,我给了她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给我的情人当秘书,她现在和我的情人在巴黎。”
张爱玲能写出入木三分的文字,智商和对人性的洞察能力自然不会低,何况冼耀文虽没有说老太太名字,但偏偏对她提起此事,可见“老太太”与她有关,是谁,对她而言不难猜。
她云淡风轻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得,冼耀文算是了解黄逸梵和张爱玲这对母女的情分非常淡薄,母不思女,女不念母,他心里原本冲黄逸梵的面子给予张爱玲关照的念头减淡。
显然,在他这里,黄逸梵的价值要比张爱玲大。
思绪飞转,俄而,再次贴耳细语,“你大概已经猜测过我为什么把你从上海请过来,给你解惑,原因有二,第一,我看中了你在文学方面的才华;第二,我看上了拥有文学才华的你,爱玲。”
说罢,冼耀文收回搭着张爱玲小肩的手,又笑道:“感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请多喝几杯。”
张爱玲被冼耀文的第二点给弄晕了,“看上我?是字面意思吗?怎么可能?”
神思被几个问号勾住,却不妨碍她潜意识里迈步离开所站的位置,跟上已经走向一张桌子的编剧们。
目光追随迷迷糊糊的张爱玲走了一段,冼耀文嘴角一勾。
周若云见边上没有客人,用手指戳了戳冼耀文的腰,“你刚刚和张爱玲说了什么?”
“你认识她?”冼耀文转脸问道。
“当然了,我在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