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来说,回过唐山再想返回新加坡非常困难,英国佬在防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福建佬要来新加坡向来不用英国佬批准,妈祖说能来就能来,冼耀文两人仅仅坐了不到三分钟,就看见几拨操着福建口音的人来这里接走了一个又一个双目警觉的偷渡客。
其中不乏腰间鼓囊囊,看轮廓不是刀就是枪的人,私会党、马共皆有可能。
看了一阵新鲜,冼耀文低下头接着研究地图。
从虎豹别墅一路至咖啡店,路边有不少荒地,他在地图上一一标注,然后,凭借路上的记忆,再行标注每块地皮适合盖什么,对适合盖组屋的地皮打上叉。
丹戎巴葛这边的地皮大部分比较便宜,只需几角钱一呎,拿出十几二十万可以圈很大一片地皮。
标注结束,冼耀文将地图亮给水仙看,并在一个标注上点了点,“这块地皮的轮廓稍微雕琢一下就是琵琶形状,离山丘的聚水点不远,下雨的时候很方便蓄水,小桥流水可以做成活水。”
“红楼盖在这里?”
冼耀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指了指标注边上的位置,“这里有高低落差,还有一片野树,雕琢一下,应了那句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买下地皮,然后找人来勘测一下,如果可以,这里就是红楼·梦琵琶。”
再指一位置,“这里正好适合盖一栋三角楼,楼前打造一个三角形的花园,楼叫英语楼,花园叫英语角,在花园里立一座莱佛士的雕像,他手里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英语得学,不学不行’。”
水仙一头雾水,“老爷,牌子上这话什么意思?”
“英语楼里放几个伦敦音乐与戏剧艺术学院毕业的女高才生,跟客人聊英国戏剧和英国诗,莎士比亚、威廉·布莱克,等等,只聊高雅话题。”
水仙迟疑片刻,说道:“老爷,如果加一栋英语楼,红楼的整个格调就被破坏了。”
冼耀文淡笑道:“红楼的真正底蕴是人,不是景,而且,格调这个东西,主要不靠眼睛看,而是靠嘴巴吹,格调高低就看你怎么吹。
花钱找人从风水到建筑都吹一遍,使劲吹,狠狠地吹,若有必要可以搞一个建筑奖,就叫新加坡建筑工程奖。
这也是桩生意,想拿奖,拿出盖楼一至两成的预算买奖,还不能是公平交易,得求着……”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扯远了,这种脏钱不挣也罢。其实也未必需要吹,琵琶本就不是中土乐器,古早也不是竖着弹奏,可以说是一种中西文化融合的象征。
琵琶如此,新加坡也是如此,各种文化交融,红楼的客人不仅仅是纯华人,像我这种半唐番、马来人、印度人,但凡具备一定的实力,都在我们招待范围内。
红楼不搞民族主义,只搞实利主义,玩的就是资源整合。”
“喔,什么是实利主义?”
“实利主义是一种政治理论,强调国家必须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并通过最合适的手段来实现这一目标。其核心思想是国家间的权力平衡,即在国际政治体系中追求地位和影响力。
直白点说,国家应通过经济、军事、外交和科技等手段来维护自身的安全和繁荣,不必考虑道德、人权和伦理的因素。”
冼耀文在水仙的手背上拍了拍,“红楼的经营理念就是在新加坡的法律不能认定违法的前提下,向客人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服务。”
“只提供合法的服务?”
冼耀文睨了水仙一眼,“法律不外乎人情,什么是人情?特事特办、网开一面就是人情。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情是有主的,你要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在人情上签名,向全世界宣告你的所有权。”
水仙冁然一笑。
冼耀文点上半截头,看向窗外吸了几口后,幽幽地说道:“红楼需要一个法律文件上的主人,同时也是对外宣告的名义上的主人。
你名义上只是红楼的经理,一个拿工资做事的做工人,你亲自负责一两年,培养一个可靠的经理人出来,然后退居幕后。”
“找谁当主人?”
“妈姐或是你的姐妹,你能掌握的人。做得好分润不菲的好处,吃里爬外下海做人鱼。”
“嗯。”
两人喝完咖啡,前往密驼路皇后酒楼,隔壁店屋。
密驼路整条路几乎都是两层店屋,三层店屋比较罕见,但皇后酒楼门牌81号至97号,占了密驼路八间店屋,且是五层楼,一枝独秀,鹤立鸡群,是小坡的一个美丽景点和地标。
耀薏投资的办公室在80号,紧挨皇后酒楼的三层店屋。
这地方是水仙特意找的,要的就是位于地标建筑旁,以方便客人登门。
店屋的楼顶原有一间木屋,水仙买下后对其进行改造,成了两面砖墙,两面玻璃墙的总经办,两面砖墙各有一处对外的凸起,安着换气扇,屋顶采光口边上安着一台冷气机,办公室里一点不热。
办公室外有一个遮阳篷茶座,两边摆着富贵树以阻挡阳光和视线,一边呈品字形摆着三口大水缸,缸内注满水,养着睡莲,水缸后面摆着一台落地扇,吹出的风拂过水面,变得凉爽。
瞅了眼办公室,冼耀文坐于茶座,水仙拿来一沓文件给他检阅,然后边上就座,烧水泡茶。
“老爷,你知道C.K.Tang吗?”
“峇峇利路上那家百货公司?”
“嗯,它的老板叫董俊竞,潮州人,打算在乌节路买地建百货公司,前两天来找过我,寻求耀薏的投资。”
就水仙所讲的信息,冼耀文很容易想到诗家董,这是未来新加坡的第一百货公司,在高楼大厦密布的乌节路,矮墩墩的诗家董是一个地标。
“知道他看上哪块地皮吗?”
“他没说。”水仙顿了顿,问道:“老爷,你不会以为他看上我们那块地皮吧?”
“难说。”冼耀文放下文件,看向水仙,“手尾都处理好了?”
水仙点点头,“处理好了,地皮分割成20块,挂在不同人名下。”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1角钱一呎?”
“对。”
“真便宜,乌节路的地皮具备三四百一呎的潜力。”
水仙惊呼道:“能涨几千倍?”
冼耀文淡笑一声,“也只有我们这一块,其他的地皮没这么便宜吧?”
“最便宜的7角,其他基本1块以上。”
“这才是比较正常的价格,乌节路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潜力无限,我们那块地更是如此,处在交通咽喉要道,再是合适盖商场不过。”
“泰山亭墓地如果不迁走,谁会愿意跑那里买东西。”水仙嘀咕道。
“九百多年前,一个阿拉伯人贾希兹提出了食物链的概念,二十几年前,一个英国人查尔斯·艾尔顿出了一本书《动物生态学》,具体阐述了食物链的概念。
在泰山亭墓地边上建一座米仓,不需要太大,自然会引来老鼠,开仓喂鼠,老鼠闻着味都来了。
有了老鼠,吃鼠的蛇也会来,鼠蛇都会打洞,坟头被掏空,棺材没准会露出来,见到腐尸,乌鸦、渡鸦还有秃鹫都会飞来,乌漆墨黑,又脏又臭,谁见了都得说晦气。
听过鬼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