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讲?”
“纥石烈桓端若已生疑心,不肯入城,怎么办?”
“这……”
蒲鲜万奴举了举手,凝神静思,周边将士立即止住了讨论,肃立不动。
阳光下,他影子垂落地面,有些短小。一只蝈蝈攀附在阴影中的草叶边缘,大声鸣叫。
过了半晌,他沉声道:“谁也想不到纥石烈桓端会做到这程度,眼前的变数,已经避免不了。我看,不妨故技重施,能成,那是最好。若纥石烈桓端起了疑心,我们便以此理由拒他们于城外,稳守城池三五日,我领大军便回,到时候,正好全歼其部,也免得再往复州走一趟。”
“可是……”
数将待要再议,
此时前头又有骑士回来:“启禀宣使,上京步骑万人,距此五里。”
上京的兵马要到了,没时间再犹豫了。这一头,也是要耗费精力去应付的,接下去两三天里,我都得耗在韩州!非得在韩州把事情办妥,才能转回头去顾着咸平府!
蒲鲜万奴挥拳击掌,下定了决心:“蒲鲜宾哥、蒲鲜出台!”
被他叫到的两名义子,俱都以勇武著称。
蒲鲜宾哥绿睛黄发,是惯能斩将搴旗的马上勇士。而蒲鲜出台的头上盘着发辫,肩膀极宽,此前他在军营中扮作伙头军,震慑复州将士,曾在两千人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最先警惕的复州百户。
当下两人雄赳赳出列。
“在!”
“你二人带精锐甲士五百,火速赶回咸平府支援,告诉蒲鲜按出,就照着上一次的做法,收拾掉纥石烈桓端!若有变数,你们当场定夺,只求成功,行事无须有任何顾忌。”
顿了顿,蒲鲜万奴提高嗓音喝道:“你们现在就出发,务必要用心!这件事情办好了,我记你们三个一场大功,重重有赏!”
果然如郭宁所料,蒲鲜万奴仗着自家对东北各方的熟悉,悍然施展鲸吞之策。
但他本身的实力终究有其极限,所以在一一解决诸多目标的时候,也是他的力量处处兼顾,反而顾此失彼的虚弱时候;他开始行事却又尚未正式举起反旗的过程,也是他所部兵力自上而下的号令传递最别扭的时候。
郭宁觉得,如果他是蒙古军的主帅,定会抓住这个时点。
那么郭宁的选择,便是抢在这个时点之前行动。
而手段一如既往。
他不是什么计谋百出之人,但早年身在军队的底层,偶尔抬头,便看见那些高官贵胄彼此勾心斗角,看得多了,就有了点心得:
一套谋划愈是在某方面计算周全,相应的,就必定会在另一个方面出现巨大的疏漏。只要能找到这个疏漏所在,那么愈是复杂的计划,愈是适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破局。
便如此刻。
蒲鲜万奴已经有了造反的行动,却还没有明目张胆,于是他既不能敞开了喝令全军痛快厮杀,又不能真把“援军”当成了援军,应对便格外束手束脚。
而他的千般谋划里,都不会考虑到复州吃了一次大亏以后,不止懵然无知,还兴冲冲地派出第二拨援军。
偏偏纥石烈桓端就这么做了。
大金国在辽东的柱石之臣、领兵仗义支援的复州都统纥石烈桓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行来,于路没有半点阻碍。
这一日,整整二千五百人马,顶着暗中许多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安然抵达了咸平府。
咸平府的地势大体东高西低,而南北多丘陵,尤其东南方向有长白山的支脉,山间有多条小溪小河汇流城下,恰为城州小块平原的农耕所用,而西北地势虽低,却也有山峦连绵,莽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