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同于复州将士们嗷嗷叫嚷,被赏赐激发得热血沸腾,定海军的将士们,大都平静。
他们都是经历过几次战斗的老卒,已经习惯了危险,习惯了在胜利之后必然获得该得到的东西,更习惯了信任他们的主帅。他们也早就清楚,此前拿下咸平府,只不过是个热身罢了,如今这世道,想要攫取些什么,就总得和正经的敌人,正经见个高下。
在表面的平静下,将士们肃然的杀气无法遮掩。
这种特殊的气息,使得城中的鸟雀都被惊动。一只原本在屋檐下休息的鸫鸟猛然振翅而起,穿过了层层楼宇和城墙,又稍落下来,沿着北方陡峭山岭处,升起的气流滑翔。
如果从鸫鸟所处的高度继续向北,就在契丹军奔行的前方,十余里以外,此处的山势渐渐从平缓到陡峭,山上到处都是密林。山与山之间,有河流潺潺,蒹葭横生。
在水势最湍急的一道河流对面,蒲鲜万奴的本部主力,正人喊马嘶地渡河。
咸平府的易手,瞒得过耶律留哥,却瞒不过蒲鲜万奴。毕竟是他经营多年的本据,总有些情报紧急传递的渠道。
昨天蒲鲜万奴已经联络了上京行省完颜太平,准备先捉了上京留守元帅完颜承充,再威逼诸将降伏,可就在计谋将要施展的时候,他听说咸平府丢了,落到了复州都统纥石烈桓端和定海军节度使郭宁的手里。
蒲鲜万奴惊得丧魂落魄,当即就在自家帐里破口大骂,骂过了纥石烈桓端,再骂郭宁,骂过了郭宁,再骂他的义子蒲鲜按出等人,骂完了蒲鲜按出,又把身边的义子、详稳、部将们全都骂得狗血淋头。
最终他下了决心,立即领兵退还。结果,响应他的完颜太平事情做到一半,不上不下地败露了形迹,被愤怒的上京将校乱刀杀死。
盟友的死活,蒲鲜万奴完全顾不上了,他火急催兵,只用了一日一夜,就急行军七十余里,决心夺回咸平府。
这时,他站在河岸边的礁石滩上,忐忑不安地向南面眺望,因为望得过于专注,他微微张开了嘴,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盯着咸平府的方向,好像看见了什么。
其实除了连绵的山岭,他什么也没看到。待到收回视线,他反而注意到了礁石下方,有一具被水泡到鼓胀的金军尸体。
原来数日前,蒲鲜万奴纵放蒙古军劫杀金军东北招讨使完颜铁哥所部,此地便是战场。
蒲鲜万奴被这具尸体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出半截腰刀,又赶紧收回鞘中。
而随侍在他身旁的部将们,也都跟着眺望,有的垫着脚尖,有的紧张到满头大汗。
有人骂道:“纥石烈桓端安敢如此!他擅自兴兵攻打上司,全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了!咱们要向朝廷行文,上章参他,贬他的官!”
也有人叫道:“待到夺回咸平府,咱们得引了蒙古军来,先平复州,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