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清点,固然杀伤数百,掠取了足够兵马五天食用的粮秣,但己方将士的折损也不在少数。大军又不能等待他们慢慢休养,不得不额外调派人手,送他们渡淮北还。
宋人这种决绝的姿态,让完颜陈和尚生出十分的戒备。所以他对随军俘虏的管控格外苛严,也摆出了特别凶悍的劲头随时镇压异动。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戒备以外,他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淮南的景象,与北方的高远寥阔自然大不相同。但有一点,那就是作为屡经兵灾的地界淮南与漠南或者河北,是同样的人烟萧条。完颜陈和尚南下数日,所见大都荒凉,到处是灌木、竹林,荒草横生的野地,废弃的沟渠,残颓的城镇。仿佛自然取代了人,田园也重新化为荒莽。
大军走在官道上,路边的杂草都绵延成片,有些地方几乎把道路都盖住,只剩下旧车辙的痕迹。偶尔有些地方,泥土被雨水冲刷,便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据完颜斜烈的说法,这般荒废,应该是泰和年间宋金两国交战的成果。当时大金国内的财政紧张,粮草完全供应不上。九路大军攻入宋国境内以后,唯以劫掠度日,所到之处隔了十年犹自不能恢复。当然时间再往前推移,大金的兵马多次南下,劫掠屠杀乃是常态。髯
这情形,与大金国遭蒙古人扫过的半壁江山,倒是很相似。而那些宋人俘虏看着完颜陈和尚的眼神里,那种隐藏不去的仇恨,也像是草原上被当作奴隶驱使的金人看蒙古人一般。
完颜陈和尚就曾是这样满怀怒火的俘虏。随即他与兄长两人护着母亲一路奔逃南下,沿途撞上蒙古就杀,连寻常的牧民也不放过。
现在他却成了被人仇恨的对象,这让他浑身不舒服。于是他告诉身边一名披头散发的乃蛮人骑士:“这些宋人留不得,抵达六安之前,得找个机会,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乃蛮人也是草原上逃归的奴隶,只因舌头被蒙古人砍去了半截,不能说话。但听得懂完颜陈和尚的意思,于是咧嘴露出黄蜡色的牙齿,做了个下劈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