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能半开玩笑地说这些话,又让张柔出面提醒,实际上已经是给了二将额外的机会。
当下他接过令牌,帐中十余名将校全都肃然躬身。
“这样……也成罢!”苗道润哈哈一笑,转向张柔:“那就拿出手段来,走一趟。”
张柔点了点头:“我也同去。”
如果靖安民和苗道润两人继续拖延,那张柔就得拿出北路大军主帅的手令,再度催促,那时候可不好看了。好在两人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就决定出兵。
他轻声道:“最晚明天早上,要拿下大同府。整个西京行省还敢抵抗之人,尤其是女真人里死硬的那批,一个不留。”
“那是自然!”
三人大步出外,部下们连声呼喝备马。
苗道润想了想,沉声道:“高柳城里有两个牌子头,是我的人。还有白登台的烽燧,也在我手里。”
靖安民道:“焦山隘口和牛皮岭交给我。”
“你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牛皮岭后头是奉义镇,那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没什么办法。”
张柔翻身上了马:“我有办法,奉义镇的驻军都尉,是我的远房亲戚,早年我和他当面喝过酒,联过宗的。”
“这,这……好吧,接着就是城里!城里呢?抹捻尽忠有些治军手段,我能动用的厮杀汉子,至多三十人。”
“我也差不多。不过,徐瑨的录事司在那里经营着两个商行,收买了好几个抹念尽忠的部将,听说他们还私藏了弓弩和甲胃。”
“录事司的人呢?赶紧叫他来!”
这三人一边上马,一边各自交底。
他们在太行山和燕山的深山大壑经营数十年,向南与河北塘泺间的贼寇声息相通,向西联络表里山河间的豪强、寨主,向北还能关联上好几个鞑子部落的关系。放在别处,或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在此地把人脉全都拿出来,却真的如鱼得水。
大同府的女真人数量本就不多,在各处屯堡、关隘长期驻扎的都是汉军。这些汉军不懂什么大道理,却听说过靖安民、张柔、苗道润这三个大豪的名声,好些人甚至见过三人中的某一个,曾经与之结下过交情。
此前两军对峙,上头一道道命令压下来,将士们习惯了受军令驱使,才不敢乱说乱动。忽然间三个声威赫赫的大豪轻车简从而过,其中某人还直接唤过某个守军将士,告诉他周国公郭宁即将扫荡开封,天要变了。
这其中的蕴意,不能不让人深思。
自古以来,军队都是严酷高压的地方,是各种矛盾容易积累之所,要维持军队的秩序,无非严刑厚赏。过去数年里,抹捻尽忠在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了,但能在蒙古人的威胁下维持军队的手段,却未必能在一个汉儿权臣的威胁下维持军队。
站在普通将士的角度想,早几年是蒙古人的威胁太大,那批鞑子一旦杀到就玉石俱焚,所以跟着抹捻元帅是必然的选择。但这会儿,蒙古人都被那个周国公郭宁打退了,他还派了大家都熟悉的靖安民等人,一熘烟地直奔大同府!
既如此,将士们还有什么好坚持?
将士们难道就不想乘机为袍泽们讨个公道?
将士们难道就不想发泄一下被女真贵胃欺压的怒火?
将士们难道就不考虑下,甩开摇摇欲坠的大金,而投靠某个必定会取代大金的新政权?
什么?拿起弓刀与敌人厮杀?你看看看靖安民等人的模样,身边兵马都不多带,显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定了。他们几位若领兵来打,将士们迫于无奈说不定还会抵抗,眼下他们又不厮杀,只是路过罢了,我们又何必作死拦路?没有这样的江湖规矩!
况且女真人的朝廷,女真人自去扶保,和我们这些汉儿有什么关系?
于是,靖安民、张柔和苗道润三人带着百余人的骑兵一路疾驰,而大同府周围原本剑拔弩张预备大战的守军,竟然谁也没有做出反应。
点起烽烟向大同府示警的也很少,偶尔有人传信,到了白登台又全都被阻住了。